第103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本國自從祖上那一位金盞花的寵兒建立王朝開始,國王的婚姻就是政治交換的工具。”

“國王的王後廢立很多時候都無法由國王做主,而是由當時的國家局勢決定,和誰結婚帶來的利益最大,誰就會是國王的王後——下一任國王的母親。”

“先王的第一任妻子也是政治婚姻,等王後順利生下了王位繼承人,兩人便相敬如賓——這沒什麼,過去的無數任政治聯姻的國王和王後,很多都是這樣。偏偏我們這位先王,他活得太長了,他的統治也過於太平了。”

“在他治下,國家欣欣向榮,大臣忠誠恭敬,一心為公,人民臣服恭順,簡直是無往而不利。太平盛世下,先王也就有了多餘的心力去享受生活,於是,先王在熬死了第一位王後之後,很快又娶了某位大臣的愛女。但是新王後也活不過先王,在生下一子後難產而亡。

接著先王又娶了另一位貴族家的女兒,並和她生了第三個兒子。這樣,先王就分彆和三個不同的家族締結過婚姻,並分彆有了來自三個不同家族的繼承人。”

“在先王熬死了他的第三個王後之後,國家一度認為先王也應該消停了下來了,但是先王的活力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在他七十歲高齡的時候,他還是精神抖擻地和一位鄉下的美貌的平民女子‘相愛’了,他力排眾議,在所有大臣的反對聲中立了那位美貌的少女為他的合法妻子。”

說到這裡,霍頓公爵臉上露出一起奇妙的微笑,既像是譏諷,又像是自嘲。

他繼續道:“到了先王晚年,當初風光過的那些大臣都因為彼此的權力爭奪換過了一波又一波,大王子的母族已經衰落,而因為先王對長子始終不喜,那另外兩位王位繼承人背後的家族也紛紛活動起來,王位爭奪的輿論戰爭在王都街頭巷尾吵了一波又一波,但是最終要如何,卻終究還是要看先王陛下的決定——他已經統治了那個國家整整四十餘年,他的統治早已深入人心,人民信仰他的威嚴僅次於信仰神明。”

“而這時候,那位新王後懷孕了。老先王對他那年輕且漂亮的妻子寵愛尤甚珍寶,對自己七十多歲高齡還能老來得子更是欣喜若狂,甚至對那位年輕的王後悄悄許下王位繼承人的諾言。”

“可自古以來,又哪有幼子登位能夠善終的呢?更何況是在群狼環伺下得位不正的幼子。”

“先王死在他的小兒子滿月那一天。那一天這個國家的大部分人應該都鬆了一口氣吧,哪有人預料到,看似荒謬的先王死後,緊接著而來的,才是更大的混亂呢。”

“先王死了,在先王的盛寵下變得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王後便以為自己的機會到了,她毫不猶豫地拿出先王的旨意宣布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統,抱著那個才一個月的孩子登上王位,自己也當上了攝政太後。”

“結果當然是慘烈的,熊虎爭鬥之地怎容雌兔放肆,新太後才讓那個孩子即位四天,便一起被推下了台。”

“看在先王的厚愛下,那個孩子被一位忠心的大臣力保,才得以活下來。被廢的太後因為要哺育幼子,也得以存活,卻被削去了雙耳和鼻子,全家都被殺死,最後才帶著她被廢的孩子一起被悄悄流放到了帝國邊遠之地,結束了她僅僅四天的攝政統治。”

“那個還在繈褓中孩子雖然被暫時保了下來,但是少數幾個知道他仍然存活的勢力卻仍對他不放心,不僅時常派來殺手刺殺,還時常光明正大地在那個孩子成長的過程中讓人上門恐嚇。”

“在那個孩子三歲那年,他被一位從小照顧自己的女仆抱到了河邊玩耍,當他一個人玩得正開心時,一雙手從他背後輕輕一推,將他推進了小河裡。他掙紮在那淺淺一灣河水裡,拚命呼救,整整掙紮了三分鐘,才被那名侍女抱起。那侍女將他送回他的住處,然後在城堡外自儘了。”

“那位侍女不是他的敵對者派來的,而是他的保護者派來的。”

“她身上帶著那位當初保下這個孩子命的大臣寫給這個孩子的信,對方告訴他,如果毫無爪牙的幼兔欲與熊虎爭鬥,當日所經曆的就會是他的命運。”

“那孩子大病了一場,從此再也沒能健康起來。”

“即使如此,對他的暗殺也從未中斷過。”

“終於,在他七歲那年,在試圖保護他和試圖除去他這個威脅的勢力的互相僵持和妥協下,他的身邊最後被安置下一支軍隊和一支學士團。”

“軍隊既保護他不被人殺死,也時刻準備在他有了不臣謀反之心時將他就地格殺。”

“而學士團,則是王室血脈存在的證明。學士記錄王朝的曆史更迭,所以學士團存在一日,流放之地的廢棄王子就存在一日。不是學士們需要廢棄王子,而是廢棄王子需要學士們,因為他們一旦離開,那麼,哪怕他在某個光明正大之地被軍隊當場格殺,死去的也不過是一個曆史裡的藉藉無名之輩。”

“我的孩子,不能用的軍隊和不能用的學士之謎,你懂了嗎?”霍頓公爵抬頭,眼裡有一些濕潤,但是那淚幾乎是麻木的,機械的,像是一位演員演到了應該動情落淚之地,就客觀地、合乎時宜地掉幾滴傷心淚。

陸瑤機械地點頭,長久地沉默,她看著這位蒼白的,虛弱的,可靠的,慈愛的公爵,她這具身體的父親,卻不知該怎樣開口撫慰他的過去。

儘管她才和她這位公爵父親相處三天,但是也許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帶來的影響,也因為公爵夫婦對女兒深沉的愛,真心換真心,她對公爵夫婦都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感情。

也因此,在聽到霍頓公爵那震撼人心的身世時,她才更加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同情。

但也許沒有語言本就是最好的語言,霍頓公爵不需要安慰。

霍頓公爵看著陸瑤那悲傷卻收斂的目光,欣慰地笑了。

向人揭開自己的傷疤往往是痛苦的,尤其是在自己用儘一切去疼愛的女兒麵前,但是霍頓公爵的聲調如此低沉而和緩,像是在講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那孩子灰蒙蒙的一生中,最大的轉折點在他十五歲時,在他也不知道的某些人的擺弄下,他娶到了另一位幾乎也算是被流放的王室血脈,鄰國的公主。”

“孩子,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因為兩顆久經惶恐和孤單的心終於靠在了一起,儘管那在彆人的眼裡是將垃圾堆到了一起,但是那對他們而言,是命定的愛情。他們還有了他們愛情的結晶,一個像星星一樣可愛柔軟的孩子,他們願意給她最好的東西,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所以一切他們所求而不得的,他們都願意捧到這個孩子麵前——”霍頓公爵隔著長桌輕輕摸了摸陸瑤柔軟的頭發。

“我要承認,過去的十幾年裡,我和你母親都過於自私了,我們曾經得不到天真無邪,安樂無憂,便隻想在你身上加倍獲得。我後悔了,瑪利亞,我後悔咳咳咳咳……”霍頓公爵忽然停下,劇烈咳嗽起來。

霍頓公爵一直都有咳嗽的毛病,每年一入冬,霍頓公爵的日子就過得尤其痛苦,但是此時的天氣溫暖,他的咳嗽來得有些奇怪,陸瑤不由站了起來,有些疑慮地看著他,準備繞過桌子去為他拍拍背。

霍頓公爵咳得太過劇烈了,以至於本來等候在書房外,將靜謐的私人空間交給這對父女的克勞德管家和奧斯維德神父都衝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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