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2 / 2)

商隊到的那天,天空中壓了整整三天的雨雲終於兜不住厚重的水汽,悶熱已久的霍格斯郡迎來了一場大雨。

雷聲陣陣中,陸瑤披著絲綢披帛站在城堡最高的窗台上看著那支車隊漸漸靠近,厚重的雨簾漸漸模糊了她的視野,水汽讓她的麵容也變得模糊不清。

在她的身後,奧斯維德神父、克勞德管家和艾倫沃克跪成了一排。

層層厚重帷簾遮擋住柱子上的燭台,屋子裡顯得陰暗又逼仄,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更讓人喘不過氣的是屋子裡的氣氛。

這三人已經在陸瑤身後跪了整整一個下午了。

一切隻因一件事,郡南出現了黑死病。

而陸瑤執意要前往郡南。

“您根本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克勞德管家雙眸裡都是熬出來的血絲,連日奔波下,他的嗓子已經嘶啞,但是此時,他不敢不繼續勸阻他的那位公爵。

他知道這位公爵是如何地堅定,亦或者是,固執。

說她□□也不算汙蔑。

從那個血夜開始,他們就像她手裡的矛,她要他們指往哪裡,他們就必須指往哪裡,他們也願意指往哪裡。

——他們信奉她宛若神明,或者是,她就是他們的神明!

能聽從她的意誌,是他們的榮耀!

而之後的一切也證明了,她的存在就是一個神跡,她的每一個決定都為他們打開了前所未有的新世界大門,很多時候,那些決定都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被他們看懂,而每一次看懂,他們都隻能再次發自內心讚美她的偉大。

就如古斯塔夫整日裡念叨的,也許她本就是神明轉世而不自知!

奧斯維德神父在各處播撒那些言論的種子的時候,心中未嘗不是這麼想的。

他說的就是他心中最真摯的回聲!

但是此刻!此時此刻!

即使她智慧英明若神明,即使她真的是神明轉世,他們也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那可是黑死病!那是神罰,是天譴!

在黑死病麵前,連教會也黯然失色。

他們不能賭,也不敢賭。

失去了老霍頓公爵,他們會痛苦會慚愧會悲傷,但是失去了她,那他們就再也沒有了活著的意義。

“君子不立危牆,您不能這麼不珍惜您的性命!隻是死去一兩個平民算什麼!如果失去您,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損失!這個世界將有千千萬萬的人因為得不到您的恩澤而死!”奧斯維德神父慘然道。

克勞德管家聲聲嘶啞:“您活著,就什麼都有,一旦您陷入危險,那霍格斯郡這些剛剛獲得新生活的人又能維持多久現狀!”

“公爵,”艾倫沃克持著他那把大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陸瑤,“我敢保證,如果您病死,我會立刻馬上帶著榮耀騎士團和我手下的士兵從霍格斯郡撤離,到時候霍格斯郡就是一盤人人都能啃一口的待宰羔羊。”

“你敢!”陸瑤隨手將手邊一隻橘子扔了出去。

橘子砸中厚重的窗簾,被彈了回來,最後慢慢滾到了艾倫沃克手邊。

艾倫沃克嘴角邪邪地扯了一下,一聲不吭地低頭抓起那個橘子慢慢地剝開,吃起橘子來。

等三口兩口吞掉那個橘子,他咧嘴一笑:“您猜我敢不敢?”

陸瑤慢慢地走過來,用小牛皮的靴子慢慢地碾在地上散落的青色橘子皮上,她注視著艾倫沃克,緩緩道:“你不敢。如果你敢違背我命令,即使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會注視著你,夜裡啃咬你的每一寸頭皮,直到你隨我而去。”

艾倫沃克眨眨眼,迅速認慫:“那好吧,其實我不敢。”

陸瑤不理會這個滿嘴跑火車的軍痞,轉而在克勞德兩人麵前蹲下。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陸瑤低聲道。

“大人!”兩人都有些惶恐地要扶她起來,讓一位公爵這樣屈尊和他們說話實在太失她的體麵了。

陸瑤擺擺手示意他們倆彆動:“你們要是站起來,我也不必蹲下了,所以你們是打算不求我了是嗎?”

兩人沉默地飛快收回了手,盯著地麵不說話。

“那就先聽我說。”

“我知道你們擔心我的安危。”陸瑤慢慢道,“你們比我年長,比我經曆的更多,克勞德你經常在外奔波,甚至親自麵對過黑死病人,我知道你們比我更清楚黑死病的可怕。我也不是不明白我的安危意味著什麼。”

“黑死病有多可怕,我沒有直接麵對過,但是父親的手冊裡,那些史學家的敘述裡,都將的一清二楚,我也是從小聽修女們講述黑死病的傳說長大的,每一次霍格斯郡發生黑死病的時候,我都能聽父親談起,死了多少人,燒了多少人,圈禁了多少人,封了多少個村子,損失了多少財產,即使過去我沒有仔細了解過,但是我昨晚看了一.夜。父親把那些記錄都寫在他的記事本裡,我全看了。”

“但是你們有沒有仔細看過,那些黑死病發生的地區、起源地和傳播方向呢?”

奧斯維德神父和克勞德管家兩人麵麵相覷,然後雙雙搖頭。

克勞德管家皺著眉頭問:“這些東西有什麼異常嗎?”

“有。”陸瑤斬釘截鐵地回答。

她直視著克勞德管家:“從三十年前開始,每一次的黑死病都圍繞黑死山脈最北方流過的那條河,最開始爆發黑死病的地點都離那條河流不遠,即使稍微遠一點,但是那條河也必然在當地人的活動軌跡內,如果去野外,就有可能路過那條河。”

“你是說,黑死山脈裡真的有黑死病人?”奧斯維德神父猛然直起了身體——陸瑤前往黑死山脈那一趟,他正是隨行人員,漢納家關於黑死山脈的說法他也是聽到了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霍格斯郡的黑死病爆發,不是天災,而是人為。”陸瑤起身到後麵的書櫃上拿下來一張厚厚的灰黃草禮紙。

“你們看。”她將這張紙攤在所有人麵前。

“這是黑死病爆發的年份,這是霍格斯郡每年的收成好壞。每一年霍格斯郡收成好,大豐收後,霍格斯郡就會爆發一次黑死病,爆發的範圍大小還隱隱和豐收的程度相符,霍格斯郡的收成越好,黑死病就越嚴重,這是十七年前,那一年是霍格斯郡之前十多年一遇的大豐收,當年十月霍格斯郡爆發黑死病,三個地方同時爆發,光是直接病死的人數就達到八百多人。”

克勞德眼裡厲光一閃,他迅速和奧斯維德神父對視一眼,道:“今年霍格斯郡比十七年前的收成更好,好很多倍!”

陸瑤接著道:“但是今年爆發黑死病的地方不僅有北方沿河地帶,還多了一處郡南。”

“而過去幾十年,郡南從未發生過黑死病。”

“嘶——”艾倫沃克蹲在一邊,納罕起來:“這過去三十年郡南竟然都沒有發生過黑死病,這不正常啊!怎麼光奔著郡北來呢?”

克勞德懶得理這個不肯用腦的大老粗,倒是奧斯維德神父耐心替他解釋:“很明顯,黑死病是人為,而且背後是人一直都是奔著霍頓家來的。”

“那怎麼不直接把黑死病弄到霍格斯堡呢?”艾倫沃克還在抓腦殼。

克勞德受不了他瞎插嘴了:“霍格斯堡附近方圓五十裡都是你的駐防範圍,如果對方能把黑死病傳到霍格斯堡附近,應該反省的不應該是你嗎?你以為過去三十年公爵一家為什麼從不出門?而且,你聽公爵剛剛分析的那一堆都聽到豬腦子裡去了嗎?對方要是真的是想要公爵的性命,那就不用每次都隻在豐收年散播了,直接年年散播不好嗎?”

“可——”艾倫沃克還要再理論兩句,克勞德瞪他一眼,“你先給我閉嘴。聽公爵說。”

艾倫沃克委屈地撓了撓頭,閉了嘴。

“我的意思是,今年在霍格斯郡散播黑死病的也許有兩撥人。畢竟,半個月以前,我還在郡南的宅邸。”陸瑤緩緩道,“一直在郡北散播黑死病的人或許隻是想警告我父親,警告霍頓家,順便壓製霍格斯郡的發展。”

“但是將黑死病散播到郡南的人毫無疑問的直奔取我性命來的。爆發地點據宅邸隻有不到三十裡,郡南人口密度大,一旦傳播開來,很難控製,哪怕我一直在宅邸不出門都有可能中招,我不出門,但是我總要吃要喝,我的仆人我的軍隊要吃要喝,我不可能斷絕對外所有聯係。”

克勞德趕緊道:“所以您一定不能到郡南去!您要是去了郡南,就是如了暗中那人的意了。”

陸瑤搖頭:“我如果不去,才是如了那人的意。”

“不管對方的王都那邊派來的人,還是覬覦瓷器的勢力派來的人,對方都是希望我在黑死病的蔓延下崩潰。”

“郡南人口密度極大,霍格斯郡百分之七十的人都生活在那裡,百分之九十的貴族都生活在那裡,那裡的人也是我的領民,也是我能夠統治好霍格斯郡的基礎。如果我不去,任由黑死病在那裡蔓延,任由那裡的人們大量死去,那麼我們辛苦這麼久建立起的民心和信仰就會崩塌。”

“信任需要靠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建立,但是隻要被摧毀一次,就再也難以恢複如初了。”

“如果我這次任由郡南的子民們慘死,那麼以後的每一次災難到來,我的領民都會想,這一次,是不是輪到我被霍頓公爵放棄了呢?”

“如果一位領主得不到他的領民信任,那麼他的統治也就徒有其表。”

“更重要的是,郡南生活著我統治霍格斯郡最重要的基礎,那些小貴族們,他們的家人現在正在郡外各方為我的利益而戰,為我售賣瓷器,做我的代理商,如果此時我將他們的家人棄之於不顧,那麼以後誰會願意再為我在外奔波?他們不會擔心下一刻我就眼看著他們的家人去死嗎?”

“我們如今的最大的收入來源就是瓷器生意,如今瓷器帝國剛剛起步,外麵覬覦者沒有十萬也有八千,即使黑死病的事不是他們做的,他們也巴不得我失去這些忠實的代理商們,好讓他們接手。”

“我有再好的瓷器,也需要有人替我賣出去,我總不能把霍頓家所有人都派出去替我賣瓷器,失去來自本土貴族的主動外出開辟商路,隻靠那些外來商人,我們的瓷器也會變成霍格斯郡的糧食,再好的東西也隻能求著彆人買!”

“總之,這一次的黑死病爆發,我退,則失去這段時間的所有努力成果,還會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之前的所有優勢都將成為劣勢;而我進,那麼整個霍格斯郡的人民就將全麵擁有新的信仰!我能否征服郡南人民的心,隻看這一役!”

克勞德管家歎息:“道理我都懂,可您的安全!”

“請你們放心。”陸瑤自信一笑,“我們金盞花家族的人還從未被黑死病嚇住過!”

“神明讓我降臨此間,就是為了征服黑死病!”

作者有話要說:陸瑤(自信一笑):放心,神明讓我降臨此間,就是為了讓我花領土點!

某摳門鬼笑著笑著就哭了。

兩萬四,我寫完了嘎嘎嘎請誇我最強王——算了,請罵我活該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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