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淩晨兩點半,街道空無一人,大雪漫天,萬籟寂靜。

祁軼終於完成了手頭最後一點工作,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關上電腦,給手機插好充電線,關掉燈窩進暖洋洋的被子裡。她正迷迷糊糊要睡著時,忽然傳來一陣扣門的聲音。

咚、咚、咚。

祁軼立即清醒了,門被敲得有點急。她馬上從舒適的被窩裡爬出來,去門口看看情況。

門一打開,便見一個渾身都是雪的女人眼睛紅腫地站在那裡,大部分雪已經化成了水,原本燙著精致弧度的長卷發淒慘地貼在她蒼白的臉側,她一手搭著被雪淋濕的外套,一手拈著一副大墨鏡,濕漉漉的襯衫緊貼在身上,有種狼狽的美感。

“祝祝,你怎麼淋成這樣子?”祁軼一下急了起來,擔心她這個模樣被蹲點的狗仔拍到,讓祝輕歡先進屋子,“快點進來。”

祝輕歡緊緊地抿著唇,跟著祁軼進了房間。

“怎麼了?為什麼大半夜來找我?”祁軼幫祝輕歡接過手裡的墨鏡和淋濕的外套,“你是不是……哭過了?”

祝輕歡是個很溫吞的性子,一般人看著她那雙柔柔和和的眼睛都不會舍得欺負她,如果真的受了欺負,她也隻會笑笑了之,從不與人計較。祁軼和她大學四年,四年裡從沒見她跟彆人紅過眼,後來祝輕歡進了娛樂圈,一路順風順水成了頂流的小花,期間沒少有看不慣的黑粉私信她很肮臟的話。但是祝輕歡也隻會垂著眼慢慢地一條一條看完,什麼都不說,甚至也不生氣,還會在自動回複裡多添一句“謝謝你關注我”。這麼慢性子的人,祁軼很少見她被惹哭。

“小軼,”祝輕歡的嘴唇在輕輕顫抖,“她回來了。”

“誰?”祁軼疑惑。

祝輕歡抬起眼,睫毛在觳觫:“南泱,她回來了。”

祁軼一愣,明白了祝輕歡此刻的恐懼。

祝輕歡從記事開始,就知道了自己以後要嫁的人名字叫做南泱。

二十多年前,祝家開了個小公司,祝軍迎娶於鳳麗的時候公司還發展得不錯,雖然賺的不多,但是起碼一直在盈利。可後來於鳳麗懷孕之後,全國都遭遇了一場異常嚴峻的金融危機,祝家這種小公司成了裡麵的炮灰,隻是一個項目出了問題,公司所有的資金鏈全斷了。那時候祝軍天天站在頂樓,思考著自己要不要跳下去,可是跳下去,負債也不會隨著他的死亡而清零。

這個時候,本市首富梅氏集團找上了祝軍,董事長梅仲禮說,我可以挽救你的公司,也可以挽救你的生活。我隻有一個條件,讓你的女兒和我的女兒結娃娃親,等她們長大以後就結婚。

絕望的祝軍都不敢問梅仲禮這樣做的原因,就妥協著答應了,答應了把自己還沒出世的女兒就這樣以利益交換的形式許給了梅家。梅仲禮還說,名字我來起,就叫輕歡吧。

祝軍看了一眼被自己翻得起了毛邊的字典,以及旁邊筆記本上已經寫好的幾個名字,卑微地向梅仲禮點了頭。好,都依您,叫輕歡。

梅家和祝家自此關係緊密了起來,梅仲禮會經常來拜訪,比祝家的親戚都要關心祝家的情況。他親眼看著祝輕歡從嬰兒長成小女孩,從小女孩長成少女,再從少女長成一個成熟的女人。在這期間,他不停地告訴祝輕歡,等你長大,你就嫁給我的女兒南泱。你記住,你不能喜歡彆人,你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南泱。

可是從小到大,祝輕歡都沒有見過梅仲禮口中的南泱。她隻知道,南泱比自己大了十一歲,自小就被送到了澳洲念書,一直都沒有回來過。梅仲禮說,等她回來的時候,就是你們結婚的時候。

她甚至都不知道南泱長什麼樣子。

“你爸爸說的嗎?她要回來了?”祁軼心疼地看著眼睛紅紅的祝輕歡。

“嗯。”祝輕歡眉頭皺了一下,聲音裡還有殘留的哽咽,“我和我爸吵了一架,我說我不想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他沒有答應我。”

“祝祝……”

“小軼,”祝輕歡眼底又濕潤了,“我不想這樣,我不想我的婚姻……是有錢人的玩物,你明白嗎?”

愛情與婚姻本該是最自由的存在,一個人孤獨地活在世上已經不易,能夠挑選一個自己傾慕的人走完餘生,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可是她沒得選,她的婚姻從她出生開始就被判了一個定刑,那副枷鎖的名字,就叫“南泱”。

誰會甘心呢?

祁軼歎了口氣,說:“先去洗個澡吧。”

祝輕歡隻是定定地站著,目光微微出神:“我想掙紮一次。”

祁軼看著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目光裡是滿滿的疼惜。

“從小到大,我的每一步都是被梅伯伯安排著走。我念他給我挑的學校,和他挑選出來的人交朋友,被他送入娛樂圈,連經紀公司也是他幫我簽的。”祝輕歡蒼白的臉低低垂下,“可是隻有婚姻,我想自己做一回主。”

“我明天送你去梅氏走一趟吧。”祁軼釋然一笑,“去找梅總,把你想說的話都告訴他。”

祝輕歡嗯了一聲,感激地看向祁軼:“謝謝你小軼。大半夜的,打擾到你了,對不起。”

“客氣什麼啊,咱們多少年交情了?”祁軼笑了笑,摸了一下祝輕歡濕漉漉的腦袋,“快去洗澡吧,不然真的要感冒了,你過兩天的綜藝要怎麼錄呢?”

祝輕歡乖乖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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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隻睡了四個小時。第二天一大早,祁軼就頂著兩個黑眼圈,載上睡眼惺忪的祝輕歡,慢慢悠悠繞道去往梅氏集團科技園。沒辦法,祁軼是個老師,要早點去學校看學生們早自習,再晚自己就遲到了。

大雪還在下著,到目的地後,祁軼從車上拿了把傘給她,叮囑她小心遮雪。

祝輕歡一下車就被寒冷的空氣凍清醒了。她戴好墨鏡,確認了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她,便彎腰和祁軼飛快地說了再見,捂著墨鏡朝園區入口走去。

門口新來的保安忙放下啃了一半的肉包,攔下她:“小姐,你找誰?有預約嗎?”

祝輕歡將下半張臉埋進衣領,輕柔地答:“找你們梅董事長。”

“梅總還沒上班呢,辦公室估計也沒人,要不您先等等,一會兒他秘書來了,我確認一下就放您進去?”

“你……”祝輕歡正想再說點什麼,轉念一想,又不願讓保安認出她,隻得抿了嘴,改問,“我在哪兒等?”

“那邊,”保安往街拐角指了指,“您拐過去就能看見一個公交站,那裡有棚頂,有座子,不漏風,舒服得很呢。”

“好,”祝輕歡很有禮貌地向保安點了點頭,“謝謝您。”

“不客氣不客氣。”保安開心地擺擺手。

祝輕歡一步一步低低調調地挪向那個被保安說得宛如貴賓室的公交站,她抬手摘下墨鏡,用領口去擦上麵的水霧。

拐過街角,近在咫尺的站子。

大雪把肉眼可見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白,風卷著雪擠滿了周圍的空氣,讓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模糊起來。

有雪花被吹入傘下,她眯了眯眼,穿過睫毛上的碎雪,隱約看見站牌旁坐著一個人。

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她眨了一下眼,睫毛上的雪化了。

那人的模樣,忽然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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