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2 / 2)

.

如有來世……

來世?

何為來世?

誰的來世?

世間已無北罰,東海的海平線下沉又浮起,天下已分分合合數不清多少次。那些漫長的時光裡,誰又等了誰如此之久?

輕歡使勁甩了一下頭,想要把混沌的大腦晃清醒些,卻不想這一甩,地上直接被甩出了一串血珠。她還沒反應過來,孫緒雪就先注意到了,短暫的失神後,孫緒雪驚慌失措地拿出一疊紙來哆嗦著塞給她,聲音裡溢滿了恐懼:

“你、你流鼻血了!”

輕歡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呆呆地看著手上那一片猩紅,異常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好像從頭到尾,該流鼻血的都是她,過去的那些年歲,隻是裡麵那個人在替她受罰罷了。

孫緒雪見多了南泱流鼻血的模樣,忙嚷嚷著叫醫生來。

她嚷得太誇張,醫院樓道裡頓時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後麵的護士連擔架都帶上了。最前麵的醫生衝過來,急忙問什麼情況,孫緒雪顫巍巍地指著流鼻血的輕歡。醫生就地幫輕歡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身後一群護士緊張兮兮地蓄勢待發,一會兒時間過去,醫生推了一下眼鏡,瞪了孫緒

雪一眼:“流點鼻血而已,你那麼大反應乾什麼?”

孫緒雪愣了老半天,

⒘()請來[?文學]?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醫生揮揮手,示意身後的護士們打道回府,“祝小姐隻是情緒太過緊繃,有點上火,拿點衛生紙堵一下就好了。”

孫緒雪又問一遍:“真沒事?”

“沒事,”醫生從白大褂的兜裡掏出一包餐巾紙塞給孫緒雪,“等幾分鐘就不流了。”

輕歡捂著鼻子,倉皇地把手裡的信紙折回去,放回Kindle和保護套中間,朝醫生禮貌地頷首:“麻煩了。”她埋著頭,把手裡的東西都塞給孫緒雪,說了句“我去一下廁所”,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廁所裡,她伏在洗手池旁,擰開水龍頭把水捧到下巴旁邊清洗,鼻子還在流血,卻也沒流多少,洗了兩分鐘就恢複了正常。

她抬起眼,看著鏡子裡滿臉都是水珠的自己,看久了竟覺得陌生。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也是那個鼻子,可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還缺點什麼似的。

她閉了閉眼,極力地去回憶剛剛的那封信,還有之前那些夢,回憶自己在夢裡的一言一行。沉浸時間長了,她有點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隻感覺腦子裡許多聲音在嗡嗡打轉,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最熟悉不過就是南泱的聲音。可模糊之中,南泱與她說話的態度好像與現在也不太一樣,完完全全就是長輩對晚輩的口吻,而她總愛繞在南泱的身邊,口中來來回回隻有兩個字。

她應該是在喚南泱的,可她很確定,她叫的不是南泱的名字。

因為她潛意識裡明白,直呼南泱的名字是不成體統的。

她叫她什麼呢?

她應該叫她什麼才對?

是那封古老的信裡來來回回喊著的兩個字嗎?

輕歡正在出神,忽聞廁所外麵一陣跑動的腳步聲,片刻後,孫緒雪的腦袋冒了進來,紅著眼睛說:“祝祝,她從急救室出來了!”

輕歡有一瞬間恍惚。

祝祝是誰?

啊……對,是她自己。

“她脫離危險了嗎?”輕歡忙問。

“嗯!沒事了,”孫緒雪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本來護士姐姐不是說心跳都停了麼,但是你剛剛流鼻血以後,她突然就不再流血了,新的血終於能存在她身體裡,血止住以後心跳也慢慢恢複了,現在已經被轉到重症監護室去了,隻是人還沒醒。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輕歡徑直出了廁所,孫緒雪忙跟上,帶她去南泱的病房。

病房是獨立間,單獨的病床和配套的沙發,裝潢也要比一般的病房精致一些。孤零零的病床上,南泱沉陷在雪白的被褥中,壓在被子上的小臂似乎比被單還要蒼白一點,透過那層薄薄的軟皮,依稀能看見下麵密布的細小血管。她的雙手之前被劃破過手背,那裡沒辦法紮針,於是醫生在她的手腕內側紮了一針,輸液架上吊著的是一袋鮮紅的血漿。

南泱的食指上夾著一個血氧飽和度的感應夾,旁邊的儀器顯示著正常的指標數,一切都在昭示著她當下暫時平穩的狀態

輕歡和孫緒雪都鬆了一口氣。孫緒雪一看手機,已經早上八點了,想著大家都沒吃東西,一會兒南泱醒了估計也餓,就先一溜煙地跑出去買早餐了。

走的時候,還貼心地關了門。

輕歡站在門口,長久地望著南泱出神。她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什麼都想不明白了。她想,有些事,必須得要南泱親口告訴她。不管南泱給她多麼離奇的解釋,她現在都會相信。她離找到真正的自己隻差一個從南泱口中吐露的真相,無論那真相多麼玄而又玄。

但若南泱真的醒了,她得再耐心一些、溫柔一些,如果南泱還是不願說,她也得控製好自己,不要無意識地去逼迫南泱才行。

她還記得南泱暈倒在自己懷裡時的模樣,她從未想到有一天會見到那樣子的南泱,脆弱得仿佛一根狂風中半燃半熄的火柴,那麼強大的一個人,縮在自己懷裡求自己救救她。她毫不懷疑那會是她們之間最後一次擁抱,也是生平第一次,她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有句話說:人死如燈滅。她那時抱著她,就像捂著一盞根本就沒有防護罩的燈,哪怕捂到火焰貼上手指,也擋不住指縫裡流進的風。

好在,她如今還好好地活著,她們還有許多可能。有些事必須要去解決,但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隻要南泱能健康地待在她身邊,她願意用餘下一生去等待那一個答案。

輕歡伏在床邊,握住南泱的手,把臉埋入南泱的掌心,感受著那裡的溫度,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下來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掌心忽然一顫,床上的人呼吸微沉,似乎轉醒了。

須臾後,床頭傳來沙啞的熟悉聲音:“……輕歡?”

輕歡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一言不發地看向南泱半瞌的眼睛,千言萬語堵在口邊說不出來。

南泱也有點不清醒,雙眼還朦朧,試探著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猶豫著問:“我……還活著麼?”

輕歡握住了她嘗試彎曲的那隻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想開口叫一叫她,可是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叫她的名字了,她的大腦告訴她,不能叫名字,不該叫名字。可她要叫她什麼呢?

她的眼底滑過瞬時的茫然,依著身體的本能,扯動起塵封已久的舊土,全身血脈好似在地底盤交錯節的樹根,隨著嘴唇一個蠕動而通身觳觫。

終於,她艱難地磕動唇齒,隨著記憶裡銘刻千古的習慣,低聲喚出了那心底裡深埋已久的兩個字:

“……師……父?”

南泱倏地睜開眼,淺褐色的瞳孔染著血絲,不可置信地看向輕歡,聲音在劇烈顫抖:

“你、你叫我什麼?”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