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肩膀上那個烏青的手印格外的可怕,薑葉伸手將她傷口劃開,裡邊流出來的全是烏黑的膿水,散發著濃濃的惡臭,竟是裡邊的骨肉都開始遭到了腐蝕,逐漸變成了一堆膿水爛肉。
“……這鬼氣,也太毒了。”薛雲母親喃喃。
這些腐爛的肉,即便是將鬼氣消弭,也已經沒有了活性,是一團死肉了,隻能挖出來了。
薑葉手指如刀,直接將她腐爛的肉全部給挖了出來,至於遭到腐蝕的骨頭,不能砍斷,那就隻能將被腐蝕的地方給刮掉,再用自己的靈力將骨頭愈合。
刮骨之痛,簡直難以想象,但是那定然是很痛的,如果不是薑葉封住了薛雲的痛覺,薛雲怕是能瞬間從床上蹦起來。
薑葉將那團已經腐蝕成死肉的血肉給徹底挖出來了,至於薛雲胸口其他的被鬼氣侵蝕的地方,沒有被侵蝕得那麼嚴重,她將手覆在上邊,底下傳來的溫度是冰冷的,就像是放了一塊冰塊在上邊,凍得人身體發寒。
而薛雲,自然也受到了這股寒意影響,即便昏死過去,渾身都在顫抖,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
薑葉的手是滾燙的,覆在上邊之時,薛雲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而後,溫熱的力量,宛若溫水一樣注入她的身體,先是在她的傷口處遊動了一圈,直接將傷口那裡濃鬱的鬼氣給吞噬了,而後又繞著她的身體,運轉了一個來回。
冰冷的身體逐漸變得暖和,薛雲烏青的嘴唇也逐漸變得紅潤,就連緊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不像之前那樣痛苦,變得平靜祥和。
至於她傷口的地方,原本有些烏黑的血肉終於變得鮮紅,終於是正常的顏色了。
見狀,薑葉在她血肉模糊的胸口處虛虛撫過,隻見猙獰的傷口瞬間變成了平整光滑的肌膚,隻是皮膚比起其他部分,瞧著有些慘白。
“好了。”薑葉說。
她站起身來,薛雲母親立刻就湊到了床邊,拿帕子給薛雲擦著腦門上的冷汗。
“薑小姐,真的太謝謝您了。”薛母連聲跟薑葉道謝。
薑葉用帕子擦了擦手,不甚在意的道:“不用,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薛母笑了下,道:“對您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們來說,卻是救命之恩。”
她輕聲道:“我不是玄門中的人,也不知道界壁到底是修複還是徹底打破的好,隻是作為一個母親,我隻希望的我的孩子能夠一直安安穩穩的,不用遭遇這些危險……薑小姐,您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薑葉扭頭看她,見她一眨不眨的盯著薛雲看,臉上全是一位母親對女兒的疼惜,那是一種足以讓人動容的愛意。
“放心吧,這個世界會一直這麼平靜的。”
薑葉突然開口,在薛母驚訝的朝她看過來之時,她轉身朝外走了出去,丟下一句,“我去外邊看看,不知道薛老爺子他們到底問出什麼來沒有。”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薛母才終於回過神來,眼中的淚水終於控製不住的滾落了下來。
***
薑葉從屋裡走出去,直接去了樓下,樓下便是薛家的客廳,此時薛家人和魏東正坐在那裡,見薑葉下來,一群人紛紛站了起來。
“薑小姐,薛雲她沒事吧?”薛凱關心的問。
薑葉道:“她沒事,傷口我已經給她處理好了,等一覺睡醒來,應該就會好很多。不過始終是受過傷,氣血兩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還是得好生休養才是”
在眾人的視線中,她直接走到最上首的位置坐下,看著站著的一群人,道:“坐下說吧。”
從出現到坐下,她的態度都極為理所當然,仿佛她才是薛家的主人一樣,直接反客為主,完全掌握了客廳裡的話語權,至於真正的薛家人,他們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意見。
薛家的傭人送了茶上來,她伸手拿了起來,問:“你們剛剛問出什麼了嗎?之前薛雲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麼,才把自己弄成了那個樣子。”
她的話雖然是問所有人,可是她的視線卻是落在魏東身上的,那頗有壓力的視線,看得魏東下意識的緊張起來,背脊都挺直了幾分。。
“我,我,那個……對不起,其實都是因為我,才把薛雲害成這個樣子的。”他結結巴巴的說,臉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來。
薑葉看向薛凱,薛凱立刻道:“根據魏先生所說,他們是遇到了一個厲鬼,那個厲鬼要與魏先生冥婚……”
他三言兩句,迅速的將整個事情說了,末了道:“薛雲當時與對方不過是在魏先生的夢中打了一個照麵,便被打成這個樣子,那個女鬼,實力一定不弱!好在飛機延誤,他們當時沒有離開c城,不然真的就麻煩了。”
在c城他們還能幫上忙,如果當時薛雲真的和魏東去了羅念他們家,到時候遇到什麼事,可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意識到這一點,薛家人都忍不住覺得有些後怕。
“薑小姐,這件事您怎麼看?”薛老爺子看向薑葉。
薑葉微微挑眉,道:“不過是小小的一個冥婚,你們薛家,還不至於需要求助我吧?”
薛老爺子笑,道:“您實力比我們都厲害,您在場,我們當然是聽您的。”
語氣十分謙虛了。
薑葉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直接會一會這個女鬼吧。”
聞言,眾人的視線頓時落在了坐在那裡,頗有些坐立難安的魏東身上。等注意到眾人的視線,意識到大家都在看他,他身子忍不住一僵。
“魏先生,這件事說起來還是因你而起,所以接下來,還得需要你的合作……”
魏東:“……”
十分鐘後。
魏東躺在了床上,旁邊一群人“虎視眈眈”的看著他,那灼灼的視線,即便他閉著眼睛,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魏先生,您是睡不著嗎?”薛凱關心的問。
魏東睜開眼,表情有些尷尬,道:“是有一點。”
明明之前困得不行,走在路上都感覺自己要睡過去了,可是這一刻,卻奇怪的一點困意都感覺不到。
薛凱思考了一下,道:“如果自然說不著的話,那就不得不考慮一下其他的辦法了。”
其他的辦法?
魏東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其他的辦法是什麼,就見一隻大手突然伸過來,蓋在了他的雙眼上,他眼前頓時就是一黑。
合眼的一瞬間,他的耳中傳來了吹嗩呐的喜慶的聲音,就像是鄉下地方結婚敲鑼打鼓吹得那種樂曲,充滿了喜氣洋洋的味道,隻是詭異的是,在這喜慶的音樂聲中,他卻好像聽到了一聲聲的哭聲。
身子像是迅速往下跌落著,傳來一種很清晰的失重的感覺,等失重的感覺消失,他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一個漆黑的墓碑——與上一次相比,他這一次被拉入冥婚的夢境,卻是直接出現在了墓碑前。
墓碑上貼著黑白的照片,照片裡的女孩正朝著鏡頭笑,墓碑上寫著墓主人的名字,“羅念”兩個字,十分的清晰。
等意識到這個墓是誰的這一點,魏東瞳孔一縮,心中充滿了恐懼,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
咚!
他的身體撞到了什麼,他扭頭一看,對上了一張臉頰紅紅的臉,他驚恐的連連退開,而後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人群”給圍住了。他們穿著鮮紅的衣裳,衣裳的顏色像是鮮血,恍惚中讓人覺得上邊的顏色在流動。
和當初坐在他身邊的那兩個紙人一樣,這些“人”的嘴角都是高高翹起的,幾乎成了一個半圓,表情看上去喜氣洋洋的。
魏東越看越覺得害怕,等他一個轉身,剛才旁邊還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婚紗的女人,她手上戴著白色的手套,手裡捧著漂亮的捧花,正低著頭,看上去頗有幾分羞澀的意味。
突然,一聲尖利的叫聲在魏東耳邊響起,就像是有誰吊著嗓子大聲喊了一聲:
“……吉時到了!新郎新娘拜堂咯!”
然後,魏東雙臂一緊,竟是被人生生的架住了身體,然後按著他跪在了地上,膝蓋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他看見,旁邊穿著婚紗的女人也跪在了地上。
“一拜天地!”
魏東的身體被死死的按了下去,腦袋硬生生的被用力磕在了地上,或者說是“砸”在了地上,直接將他的腦袋砸得頭破血流,頭暈眼花的,等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上的鮮血流了下來,滴落砸在了地上。
原先腦袋磕到的地麵,有一團浸紅了的血跡。
這一個頭磕完,那道吊著嗓子的聲音又大聲喊了起來:
“二拜高堂!”
這一聲喊,身後架著魏東的“人”,立刻按著他轉了個方向,朝著另一個方向磕過去。
這一回,魏東死命往後仰,堅決不願意再磕下去,他不知道冥婚是怎麼樣的,但是卻也知道這頭磕不得,要是磕了下去,真的結了婚,這冥婚成功了,他不是真的就死了?
不行!
堅決不行!
而他這一死死的梗著脖子,抬頭就看見了對麵要跪的人,卻是一個女人,穿著青色的布衣布褲,頭發像以前的人那樣梳在後邊,簪著簪子,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她的臉色烏青得不正常,一看就不是活人該有的氣色,但是嘴角卻是高高揚起的,帶著一種喜慶來。而且相較於其他“人”的僵硬表情,她的表情看上去要生動許多。
魏東看見對方的臉,眼中瞳仁控製不住的顫動著,表情極為驚訝。
——這個女人,他認識。
魏東和羅念在一起四年,他們進入大學之後沒多久便在一起了,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覺得自己會和羅念結婚,兩人生兒育女,白頭到來,因此兩人之間也相互見過了對方的親人。
羅念母親在她六歲那年就去世了,她是被她爸爸和爺奶撫養長大的,兩人在一起之後,羅念還帶他去給她媽上過墳,還給他看過她媽媽的照片,而那老舊照片裡女人的模樣,赫然和眼前這個臉色發青的女人一模一樣。
這是羅念的母親?
魏東意識到了這一點。
怪不得是拜高堂……
“二拜高堂!”
大概是看魏東許久不拜下去,那吊高的聲音再次喊了一聲,這一次,魏東身後傳來的力量加大,像是要將他腰上的骨頭給壓碎了,讓他彎下腰去。
“不!我不跪!我不跪!”魏東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下彎,他嘴中忍不住大聲喊道:“我會羅念早就分手了!我們早就分手了!我不跪,我不要和她結婚!”
救命!
薛家人呢?不是說等他被拉入夢境進行冥婚,他們也會跟著過來嗎,那他們人現在在哪?不會沒跟過來吧?
那我怎麼辦?
魏東心裡慌亂無比,十分恐懼。
“救命——”
他忍不住扯起嗓子大聲的喊。
就在他身體被壓彎下去,腦袋即將被按著磕在地上的時候,他的耳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的聲音大得,隔著十萬八千裡都能聽到了……”
懶洋洋的嗓音中帶著幾分滿不驚喜,就好像來人閒肆走在開滿鮮花的花園之中,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輕鬆愜意。
魏東聽到這個聲音,先是一愣,旋即便是狂喜。
“薑小姐?”他驚喜的喊道,追問“是你嗎,薑小姐?”
啪!
兩道雷鞭從漆黑的空中劈打下來,像是鋒利的刀刃要將空氣都給割破了,直接一鞭打在魏東身邊的一道身影上,那道身影上立刻燒起一團綠幽幽的火光,伴隨著一聲慘叫,消失在了眼前。
雷鞭打下一鞭,鞭尾一轉,像是活物一般,直接掉過頭,竟是直接卷在魏東身邊另一“人”的脖子上,雷鞭上紫光閃動,生生的將它的腦袋都給扯了下來,咕嚕嚕的滾落在地上。
“不!”
掉在地上的腦袋尖叫,腦袋上瞬間燒起綠幽幽的火來,將它的腦袋和身體都燒了個精光。
而桎梏住魏東的“兩人”消失,魏東身體一鬆,他忙抬起頭來,朝著四周看去,嘴裡喊著:“薑小姐?”
伸過來的雷鞭倏然又收了回去,在返回途中,將圍在魏東身邊的那群“人”直接掀了個人仰馬翻,緊密圍著魏東的“人群”,頓時露出來一個缺口,那些被打倒在地上的“人”哀叫一聲,和前邊那些“人”一樣,身上燒起綠色的火焰,直接被燒成了灰燼。
收回的雷鞭,回到了一隻雪白纖細的手中,紫光不斷閃爍著,帶著讓鬼物們懼怕的威勢。
薑葉眼中帶著笑,她看著魏東,評價道:“你的聲音跟殺豬一樣,也實在是太難聽了。”遠遠的就聽見他的嚎叫聲了。
魏東看到她,一瞬間險些哭成聲來,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了薑葉身邊,然後恐懼的看著站在那裡,穿著白色婚紗的女人。
“薑小姐,您終於來了……”他說,哭道:“我還以為,你們放棄我了。”
薑葉道:“隻是來的路上,廢了些功夫,所以晚了一些。”
魏東立刻疑惑的看著她。
薑葉卻沒有解釋的意思,目光慢悠悠的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後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神色已經陰沉下去的女人身上。
“難怪薛雲難以對付了,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一個鬼王……”
薑葉都有些懷疑,鬼王是大白菜了,他們家一堆,這裡竟然也有一個。
而且,原來聽魏東說的,她還以為那個厲害的鬼是“新娘”,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常的“女鬼”。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阻撓我女兒女婿的婚禮?”女人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目光陰沉沉的看著薑葉,問:“你不知道,壞人姻緣,天打雷劈嗎?”
薑葉哼笑一聲,道:“壞人姻緣?誰的姻緣?你們單方麵自認的姻緣?那你們也得問問新郎官他答不答應啊。”
她微微歪了歪頭,頭側向魏東的方向,道:“你告訴他們,這樁姻緣,你同意了嗎?”
聞言,魏東雖然緊張又害怕,可是此時也忍不住大聲喊道:“不同意!我從來沒有同意個要和羅念結婚!我說了很多遍了,我們早就分手了!”
身穿婚紗的女人站起身來,在這一片昏暗陰冷的環境中,她看上去竟是那麼淨白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