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自然知道徐統領不會傷害本宮。”
“有勞徐統領還專門過來還手帕, 徐統領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
女人眨了眨眼睛，衝著徐洋勾唇一笑, 端的是美好溫婉的模樣, 還是那個矜貴驕傲的十六公主。
如果不是剛才徐洋在殿外聽到她壓抑的哭泣，甚至會以為之前哭得無助的女子是他的錯覺。
不過徐洋知道, 那不是錯覺。
那雙他第一天見到她就注意的澄澈無比的眼中有水光流動。
是眼淚。
徐洋喉嚨有點發緊，他手裡握著手帕。
他很清楚的知道十六公主這是在給他台階下，她真的是一個無比替彆人考慮的人啊，如果放在彆的公主那邊，擅闖寢宮這個安在他頭上, 十個他也不夠死的。
但她沒有追究。
如果他是一個識趣的，現在離開，各自安好, 可能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徐統領？”
大概是他猶豫的時間太長，對方又輕輕喚了他一聲, 那張漂亮的臉上帶著些許疑惑。
“臣先行告退……”
徐洋僵硬的說完這句話，把手帕放在桌子上，人就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腳下仿佛有千斤重，徐洋隻走了兩步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眼前不停地閃現著少女紅著眼的模樣。
“十六公主！”
衝動破土而出, 徐洋猛地轉身, “十六公主方才為何哭泣？”
“是不是……”他有點遲疑, 但還是問了出來, “殿下欺負你了？”
……
按照周贏那個殘暴的性子, 十六公主對他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從周贏上位，宮內從來就沒有他寵誰的說法出現，然後十六公主就成為了獨得恩寵的存在。
如果是彆人是斷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質疑，但許洋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十六公主從殿下寢宮裡出來就不高興，那肯定和殿下有關。
他站在那裡，固執的等待一個答案。
薑嬈一直在等待徐洋問出口。
她前麵幾番撩撥徐洋，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如果許洋之前轉身離開的話，她其實也說不出什麼指責來，畢竟在這個社會皇權至高無上。
然而徐洋停下來，問出來了。
在聽聞這些話之後，薑嬈身體微顫，一副被人窺探到心事的模樣，但臉上還是強裝鎮定。
她甚至朝著徐洋嗬斥。
“你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
然而這在徐洋看來就完全是色令內荏。
十六公主……真的受委屈了啊。
徐洋合上眼睛，下一秒又睜開，這次目光更為堅定。
“公主，殿下為何把你送到攝政王府，如果要學規矩的話，宮內的嬤嬤不是最擅長嗎？”
在知道心上人受到委屈之後，徐洋步步逼近，既然把話已經說開了，他就想全部知道。
“徐洋，彆問了！”
這一次薑嬈沒有叫徐洋徐統領，而是名字，雖然時機不合適，但徐洋還是心中一蕩。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對方念來居然這麼動聽。
“你想掉腦袋嗎？”
“不想掉腦袋的話，現在立刻馬上出去，本宮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薑嬈指著窗戶的方向。
嘴上說著什麼都沒發生，馬上要出去，但內心在念著：問我啊，快問啊！
這種瓊瑤戲份薑嬈以前看的惡寒，卻不得不說還是挺帶感的，要不然能夠流行這麼多年，經久不衰。
隻是讓薑嬈這樣也隻是一時，時間長了她也受不了。
好在很快就停下來了。
徐洋在薑嬈麵前單膝跪下，那張英俊年輕，沒有經受過多少風霜的臉上真誠，小心翼翼。
“公主，臣不怕掉腦袋。”
“臣隻想為公主……”
為公主分憂。
他不想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睛蒙上陰翳。
……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屋內靜悄悄的，甚至可以聽到心跳，呼吸聲。
徐洋滿眼熱切，不過那邊良久都沒有作聲，讓徐洋眼中好不容易點燃的火焰也熄滅了。
是啊，他想要保護公主，想要為公主分憂。
但他憑什麼？
“公主……”
“皇帝哥哥讓我去引誘攝政王。”
就在徐洋打算對薑嬈說一聲自己失禮之際，對方突然快速的開了口。
而且一開口就是這樣的消息。
徐洋：“怎麼能，殿下那麼寵您……”
滿眼震驚。
雖然早就知道朝堂上齷齪的事情多，但真的在身邊看到跟耳聞還是不一樣。
不過徐洋問出來之後就已經得到答案了。
怎麼不能。
“寵？”
薑嬈嗤笑了一聲，麵上卻帶了點苦澀。
“可能是寵的吧，像寵一隻寵物那樣寵，最後總要得到一點利息。”
“殿下是想讓公主……”引誘那兩個字徐洋怎麼都說不出口，他頓了頓又道，“是陷害攝政王嗎？”
薑嬈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徐洋是個聰明人，已經明了，但得到答案還是呼吸一窒。
他知道皇上跟攝政王之間終有一戰，但沒想到十六公主還要陷入這種爭鬥裡，而且十六公主如果失敗了，就會得到殿下的責備，如果成功了。
失貞的女子還有活路嗎？
為什麼麵前的人要卷入皇權爭奪中。
她明明已經那麼苦了啊。
他本來以為她能過得很好了，卻沒想到她居然承受了這麼多。
薑嬈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側躺在胳膊上，如墨般的發絲散亂下來，她喃喃的道，“徐統領，女人是不是本來就應該是犧牲品啊。”
“他們都說我是公主，我享受著優待，就應該獻身……”
“荒唐！”
徐洋激動地滿臉通紅，已經站起來了。
他雖然武官出身，但也是世家子，從來不落臟字，這個程度對他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連薑嬈都不由側目。
而那邊徐洋已經走了過來。
他望著薑嬈，無比認真的道，“臣以為沒有人是犧牲品，人都是父母生出來的，無論男女。”
薑嬈有點想為他鼓掌了。
一個生長在封建社會，並且可以說是享受著階級特權的人居然可以有這樣的覺悟，真的很難得。
徐洋這番話說的確實是發自肺腑，更何況麵前的人真的享受過什麼優待嗎？
他沒忘記當時看到那雙手，凍得通紅，她穿著連他們府上丫鬟都不會穿的破衣服。
十六公主的處境，比他想象中艱難的多。
徐洋滿腔熱血，他想要保護她，想要守護著這個女子。
在這一刻徐洋也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感情。
原來——
這就是喜歡啊。
“公主，若不嫌棄，請跟微臣走吧。”
剛才徐洋是單膝跪地，現在是直接跪下來了。
他的目光纏綿，“臣一定會對公主一輩子好，永不納妾。”
永不納妾。
徐洋已經給出了這個社會男子少有的承諾了。
“徐統領。”
薑嬈紅唇微張，像是被嚇了一跳。
她最後悲嗆一笑。
“徐統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跟著你又能去哪裡，終日躲藏嗎？”
“徐統領可能不知，我還中了銷魂散。”
銷魂散。
徐洋愣住了。
那種藥，他多少知道。
痛入骨髓。
徐洋聽說它是之前有一個出了名的漢子，不管用什麼刑具都沒有從他口中撬出殿下想要的信息，最後就給灌了銷魂散。
那個麵對著炮烙都麵不改色的漢子卻發出了陣陣慘叫，聽到的人無不發寒。
他記得那天嬤嬤是帶著一碗藥去的，卻沒想到是銷魂散。
那邊女子整理了一下發絲，徐洋的目光在她的脖頸上凝聚。
她的肌膚極白，如玉石一般，也正是因為這種白，才襯托的那個印記越發明顯。
吻痕……
新鮮的吻痕。
算起時間來，能留下這個痕跡的也隻有那人了。
可是，他是她的哥哥啊！
徐洋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此同時也記起來了。
什麼哥哥，有哥哥給妹妹灌銷魂散的嗎？
徐洋是從來沒有過的無力。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青年才俊，京城的人也是這樣追捧的，然而在此時此刻，他終於體驗到了無力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但王，就可以這樣嗎？
“徐統領……你怎麼哭了？”
女人遲疑的聲音響起，徐洋眨了一下眼才感受到濕潤。
他哭了？
薑嬈從椅子上起身，蹲了下來，跟徐洋實現持平。
用桌子上的手帕溫柔的擦拭著徐洋的眼淚，她帶著笑容，動作輕輕地，仿佛害怕傷到他一般。
徐洋微怔，傻傻的看著她。
聽到她歎氣。
“徐統領，走吧……”
“告訴我，我怎麼才能救你。”
“告訴我！”
在薑嬈仔細的給徐洋擦完眼淚，打算離開的時候，徐洋抓住了薑嬈的胳膊。
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一塊浮木。
……
薑嬈在宮中陪了周贏幾天。
周贏除了那一次發瘋之外，後麵倒是恢複正常了，唯一不正常的點兒大概總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她。
看就看吧，比動不動掐脖子咬人來得好。
薑嬈現在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周贏就這樣老老實實的，那就按照流程來，如果動嘴動手的？
那她也不客氣了。
好在並沒有，周贏給薑嬈又灌輸了不少什麼哥哥隻有你啊，你一定不能背叛哥哥之類的話，把薑嬈給打包送回攝政王府了。
而周麟也在當晚摸到了薑嬈閨房裡。
薑嬈睡得好好的，突然感受到一陣冷風。
睜開眼就看到周麟一副風流大少的模樣坐在她的床頭，臉上噙著笑，手上還搖動著一把扇子。
冷風從何而來，不言而喻。
傻逼。
薑嬈在心中罵了一聲，這種大冷天的還帶扇子的簡直傻逼的可以。
她還在睡覺的情景裡，白了周麟一眼，就把被子往上一拉，打算繼續睡了，被子卻被人一拽，伴隨著帶著笑意的聲音。
“嬈兒是在罵皇叔？”
薑嬈：可不是。
現在也睡不下去了，薑嬈睜開眼睛，皮笑肉不笑，“怎麼敢罵皇叔，皇叔把嬈兒想的這麼不堪？”
“不過皇叔這月黑風高的到侄女的閨房來……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薑嬈臉上帶著笑，話裡全都是諷刺。
反正這個周麟臉皮厚。
周麟臉皮確實厚，身子前傾，扇子挑起薑嬈的下巴。
“來一親芳澤啊。”
“侄女這相貌真的天下無雙。”
他眨著眼睛，尋常女子早就被迷得神魂顛倒了。
薑嬈盯著他，把杯子一掀，“那皇叔來嗎？”帶著挑釁。
周麟：“……”
身子僵了。
在耍流氓方麵，薑嬈從來不帶慫的。
更何況對方長得也確實好。
“嬈兒，你還是個女子……”
“哦，皇叔還記得嬈兒是女子啊，剛才還說些似是而非的話，還半夜闖到我房間裡來。”
“皇叔，不能做就彆打嘴炮。”
薑嬈放下被子，翻了一個白眼。
周麟：“時機還沒到。”
薑嬈：“哦，那皇叔回去吧，侄女還要繼續就寢呢。”
周麟：“……”
“你的皇帝哥哥這次把你召見過去，又給嬈兒說了什麼了？”
周麟耐下性子。
薑嬈本來就知道周麟要問這個，拐彎抹角的也是很沒意思了。
她在被子裡露出腦袋，笑得甜膩。
“皇帝哥哥讓嬈兒加快進程，大概是忍受不了皇叔了吧。”
她明顯看到周麟握緊了拳頭。
周麟伸手摸了摸薑嬈的發絲，在她額前印上一個吻。
“皇叔還有急事兒，就不陪嬈兒……”
“趕緊走吧。”
薑嬈不等周麟說完就揮了揮手，哪裡有什麼不舍的神色，分明就是厭倦。
周麟：“……”
他居然還有被人嫌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