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好多了,除了每天要做的檢查有點多，沒什麼特彆的。”
電話一接通，李允馨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詢問了他的病情，李賢因也不可能向她抱怨住在醫院的這段時間到底有多麼無聊、有永遠掛不完的吊瓶、有吃不完的藥、還有時不時就會有不適感的身體。
最後都隻能回答一句沒什麼特彆的。
“這樣啊,那挺好的……”
對麵的人今天似乎格外心不在焉,也根本不關心李賢因怎麼回應這個單純寒暄一般的問題,喃喃著回了一句之後就開始長久的沉默，一副有話說不出來的模樣。
李賢因等了一會兒,拿手機的右手已經開始發酸,不得不把手機放在枕頭上，強行貼著耳朵繼續聽著對麵的動靜。
在他調整好位置之後，李允馨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沉默太久了,開口說起一些身邊的瑣碎小事，多是一些上流社會的趣事兒，深究起來這一樁樁一件件還透著點諷刺的意味,對李賢因來說算是合格的消遣了。
可一直聽著,他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味兒。
自從李富真成功上位之後,他已經很久沒和李允馨聯係了，兩人之間也不能單純用朋友一詞去形容,可能等時間一長，他們再相見的時候就會徹底變成沒有共同話題的陌路人,突然打電話過來本身就很突兀,談話的內容居然還全都是閒聊,想想都覺得有問題。
他們好像不是隨意扯開一個話題就可以閒聊很久的關係。
也就是這時候,李賢因才突然想起來，在他出發去參加喪禮之前，李富真不僅把他的報酬——電視台15%的股份——給辦妥了，還打電話說李允馨有事兒找他，讓他有空回個電話。
那時候他還奇怪李允馨為什麼不主動打電話過來，還非要他打過去呢。
一場車禍過去他都快忘記這茬了……
眼看著這姑娘一直兜兜轉轉地說不到重點，李賢因終於是沒忍住，搶在李允馨開啟下一個瑣碎話題之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特彆的話要對我說？”
沒想到李賢因會突擊提問的李允馨噎了一下，緊張的情緒瞬間蔓延開來，遲疑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前男友還有幾天就結婚了，你覺得……我要特地跑到美國去參加婚禮嗎？”
這個問題著實讓李賢因的眼睛都睜大了兩分，李允馨的前男友居然要結婚了？！
李富真不是都上位了嗎？怎麼還結婚！
李允馨前男友也就是她的初戀，當初尋死覓活的要和人家在一起，結果身為父親的李健熙不讓，就是上吊自殺被救回來之後也沒能改變什麼，不僅如此，在她被帶回韓國之後，遠在美國的初戀男友還被父親逼迫著娶另一個女人。
她之所以會幫李賢因當臥底，主要原因也是這個，隻有堅決反對戀情的父親和哥哥從家庭中的統治級位置上下來，她才有可能突破重重障礙和男友在一起。
至少比起其實家庭成員，母親和大姐已經是最支持她和所謂平民談戀愛的人了，怎麼也得先阻止男友莫名其妙在異國他鄉結婚才行，他們的未來可以在解決這些麻煩之後再談。
可現在是什麼意思？
她前男友居然還要結婚？
難道李富真也不看好這段戀情？做出了和其父親類似的棒打鴛鴦行為？
李賢因覺得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彆說李富真自己的婚姻就不是什麼門當戶對的範例，她的性格也決定了她對彆人的感情世界沒有興趣，大概率會讓李允馨自己去折騰。
怎麼想都想不通啊！
還真是怪事兒年年有，今年特彆怪！
“呃……這要看你自己想不想去，如果你想，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由於把不準事情的狀況，也不知道李允馨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在心情又如何，也隻能用略顯猶豫的語氣來做應答，但電話對麵因為他的回答突然沉默起來，以至於李賢因心裡的疑惑進一步擴大，最後試探著問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說要去美國和他談談的嗎？”
被從美國接回來之後，李允馨的護照就被沒收了，想補辦都困難，她在合作初期就和李賢因說過，等計劃之後一定要把護照拿回來，去美國找初戀男友說清楚，一起先把證領了，這可是生米煮成熟飯的最好機會。
現在看來，李允馨要麼是因為某種變故沒去成美國找男友，要麼就有可能是和男友談崩了，隻是不管哪一種好像都說不過去。
說實話，李賢因心裡也不太看好這段戀情，倒不是他有門第之見，而是李允馨這初戀男友吧，性格確實太過軟綿，凡事都思慮過重，在重要的選擇前依舊瞻前顧後地猶豫不決，女方說要私奔不敢，說偷偷領證也不行，甚至一直以來都是跟著李健熙的命令行事的。
以對方的性格，甚至不一定能比得過那個被無數人說爛泥扶不上牆的李富真丈夫、三星的大駙馬，人家至少還敢在家裡表達自己的意見。
就這狀況，最後真娶到了三星的千金也會有很多後續麻煩，說不準未來的李允馨會像大姐一樣對自己當初的執著而後悔。
李賢因之所以從來沒有勸阻過對方，一是覺得感情的事兒外人根本沒有多少插手的權力，二是自覺說了也沒用，人家父母都勸不回來，你的話有個鬼用哦。
再者說了，日子都是過出來的，你怎麼就知道人家未來就一定不幸福？現在阻止人家以後還容易被記恨，實在是吃力不討好。
人要活在當下，開心最重要不是，李允馨又不是輸不起，離婚了照樣是白富美一枚，總比想不開要尋死覓活的好。
“我去了，可是……”李允馨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李賢因倒也不催她，換了個微微側躺的姿勢等著這姑娘組織好語言。
“他說我們不在一起對雙方都好，他還說我們其實根本不合適，甚至說……我父親才是對的……”
光從聲音中都能輕易聽出李允馨的委屈，她費儘千辛萬苦排除了最大的困難，隻要男方願意，隻要對方付出一些勇氣，他們距離成功就隻有一步之遙，就現在這狀況，他們甚至不需要私奔！
可她的初戀還是拒絕了，一如當初她偷了證件去美國要偷偷領證，對放也同樣拒絕的這麼快速與果斷，還真是，在不該果斷的時候表現得通曉事理的很呢。
“他還說，要和他結婚的姑娘人很好，他以後會過得很幸福，說家裡人受不了三星的壓迫，說我不能再嬌氣地鬨脾氣了，原來我的所有行為在他看來都是鬨脾氣！”
李賢因覺得這姑娘稍稍有些解讀過度了，儘管他沒聽見雙方的對話原音，可人小夥子擔心家裡人也沒什麼錯，就衝李健熙曾經派人監視他這一點，大多數人都會感到害怕，就算他自己不怕，總不能一點也不替還要在韓國長久生活下去的家人想吧？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大部分人還是現實的，你也不能因此而怪人家
不過就算明白這些，他也明智的選擇了閉口不言，李允馨現在就需要發泄，他要是為彆人說話，待會兒被罵了也不值得同情。
李允馨連珠炮似的說了好一陣，從一開始念罪狀一般的複述對方的言論，到後來直言不諱地罵曾經的愛人是懦夫，是傻子，是渣男！讓聽著的人都能腦補出她氣憤到滿臉通紅的模樣。
到這兒李賢因可算是明白了，單單衝這姑娘的滿腔怒火，就不可能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最初那個問句單純是為了開啟這個話題做的鋪墊罷了。
強烈的怒火就像雷陣雨，一陣狂風急雨之後，李允馨又很快安靜下來，如此突兀的轉換，就連李賢因都沒反應過來，抬臉看了一眼手機，還在通話中，也沒斷線啊。
沒等他傻乎乎的問問對方還在不在電話對麵，聲音低沉了很多的李允馨再開口已經平靜了很多，“其實，我之前就有點猜到這個結局了，如果他有放棄一切的勇氣，早就會那麼做了不是嗎？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想再努力了，我累了……”
“就這樣吧。”
儘管不太理解這種熱烈到試圖引燃自身的愛情，但李允馨的疲憊李賢因倒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要深究起來，在這場戀情中，她這個千金小姐確實付出的更多，多到她在韓國都快成為癡情的代表了。
但隻有李允馨自己才知道，在做臥底的這段時間裡，她就已經在心態上率先放棄了自己的感情，其實她自己也挺心虛的，在男友拒絕和她領證的時候，她甚至鬆了一口氣，仿佛終於給這段熱烈的感情找到了結束的理由。
人經曆的事兒多了就會開始有所感悟、開始學會以前不知道的道理、開始逐步瓦解曾經的固執，似乎在某個睡不著的深夜，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堅持多幼稚。
事事都怕比較，不管把她和前男友中的任何一人拿去和李賢因比較，都顯得他們的人生好沒有目標，一個不愁錢花，另一個不想奮鬥，當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十年後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其實……你去參加婚禮也不錯的。”李賢因這話一說出來，剛吐槽完還有些無力的李允馨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錯過你是他的損失，你要是氣不過，充分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地到場祝福，讓大家看看你和新娘誰更漂亮。”
李允馨設想了一下李賢因所形容的畫麵，接著就是滿頭的黑線，你這麼損你爸媽知道嗎！
她前男友要娶的那個姑娘長得其實不錯，是移居美國的韓裔，目前還在讀研究生，家裡條件還算不錯，因為父親在三星美國分部工作才入了李健熙的眼，強行撮合了這門婚事，也不知道女方家裡得到了什麼好處。
反正再怎麼樣對方也是沒辦法和她這個大小姐比的，彆說李允馨本身底子就不錯，就是原本的醜女，在一係列醫學美容以及奢侈品的加持之下，外在表現也能有質的飛躍。
“算了，就算搶了他們的風頭又能怎麼樣？沒意思。”
聽到對麵故作灑脫的回應之後，李賢因都給她整笑了，“喲，三星小公主這是長大了啊，居然學會不意氣用事了。”
“是是是，我長大了，就你最老成。”
李賢因已經不止一次被人說老成了，在網上都差點被玩成梗，此時也不生氣，心裡還鬆一口氣，慶幸於李允馨還能開得起玩笑，這麼看來，“失戀”的打擊似乎也沒那麼大嘛。
又插科打諢了幾句之後，李賢因一直被壓著的右半邊身體都開始發麻了，隻能換另一邊躺著，把手機壓在左耳下，剛進病房的李繡滿看著他的姿勢都覺得彆扭。
話還沒講完，一撇見老李手裡拿著的保溫壺李賢因就覺得一陣反胃，按照金女士的吩咐，這幾天老李每到下午就跑去固定的一家店鋪給他買各種補湯，雞湯和魚湯是其中出現最頻繁的。
不說彆的，就光是各種魚湯現在就已經上了他的黑名單，隨著吃的次數多了，魚腥味兒似乎就越重，要不是知道自己和懷孕這種詞彙不搭噶，他都要懷疑自己孕吐了！
本來已經想要掛電話的李賢因瞬間改了主意，能打一會兒是一會兒，能晚點兒喝湯就晚點兒喝！
遵循著眼不見為淨的原則，剛翻身過來的人又以和傷勢不符的靈活再次翻了回去，等他把手機重新貼近耳朵，剛好聽到李允馨問了一句：“賢因啊，你知道我這次為什麼放棄得那麼快嗎？”
李賢因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實在是李允馨突如其來的平語非常奇怪，讓他對這個稱呼感到了些許慌亂感。
他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如今已經是好幾個月過去，但由於雙方主要是合作關係，見麵的次數也不多，到現在為止還在用敬語說話，頂多就是半敬語，誰也不曾跨過那條線，現在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就這麼不帶後綴的說出來，實在是不適應。
“可能是……對方的話讓你傷心了？”
他這會兒已經猜不出李允馨到底是什麼意思，相比起上次的上吊自殺，這次麵對初戀結婚，李允馨控製情緒的能力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放棄的速度也確實很快，可這種心理變化的原因他怎麼會知道？
又不是李允馨肚子裡的蛔蟲！
“你真這麼認為的？”
李允馨很快又追問了一句，實在沒弄明白事情發展的李賢因這次隻好選擇沉默，該說女人心海底針嗎？他完全不理解對方是什麼意思……
隨著李賢因的無話可說，兩個人陷入了通話以來的第不知道幾次沉默，帶著李賢因的精神都跟著疲憊了很多，他好想問問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但問完一定會更尷尬，還是算了。
“行吧，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我沒事了，先掛了。”
沒等他說聲再見，對麵啪得一下就切斷了通話，徒留李賢因還貼著手機，一臉懵逼地揚了揚眉毛，怎麼感覺自己突然就得罪這姑娘了呢？這不科學！
喂喂喂，我好歹賠你聊了這麼久的天誒！就算我現在躺在醫院沒辦法到處跑，也不代表我的時間就不值錢了啊！幾個意思啊？！
話說回來，聊了這麼久他都快忘了，李允馨這個電話從一開始打過來就很莫名其妙好吧，李賢因可不認為三星小公主會淪落到沒人賠她一起發泄情緒的地步，怎麼就打給他了呢？
而且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讓人聽不懂，一個比一個莫名其妙。
他收回剛才的話，李允馨大概還是被前男友堅持結婚的舉動打擊的不輕，你看看，這不說話都顛三倒四了嘛。
李繡滿一直在旁邊安靜的看著，等自家兒子皺著眉頭把電話掛斷，才順便問了一嘴：“和誰打這麼久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