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1 / 1)

六零年代農場主 屠靜 2276 字 5個月前

下工的時候幾乎是人山人海,鐘母站在門口樹下。兩隻腳踩著土坡。小碎步的來回踱步。她抬頭看了一眼。鐘敬賢瘦胳膊瘦腿被夾裹著的人群蜂擁到了門口。一隻手還在整理領口。不受控製的往前走。他抬起頭。和鐘母剛好對上視線。冷不防抱怨道:“你走到我跟前都不說聲,嚇我一跳!” 鐘母皺著眉頭:“你們部門怎麼總是下工這麼慢?” 鐘敬賢和她擦身走,一邊地方人流擠過來:“開會呢。這才六點半。” 他伸著脖子問:“買了什麼菜?” 鐘母提著布袋說:“媽送來的白菜還沒吃完。晚上煮粥吃。” “嘿,小鐘,小胡。”行政部的同事夾著文件袋過來。滿頭大汗塞給兩人一疊整整齊齊的表格說:“剛才葉主任找你,沒找著,剛好碰到你倆個了。這是轉戶口的資料,最好明天就寫完交上去。” “多謝你了,麻煩跑這一趟。”鐘母沒想到資料這麼快就發下來了,幾乎是喜上眉梢。兩人也不多話,一路就這麼趕了回去。 她匆匆的翻開紙業問:“對了,這要填戶口xx號,咱家戶口首頁帶來了沒?” 走到樓下就看到宿舍樓冒起的炊煙嫋嫋,樓道裡全是私自砌的小灶台。燒煤炭。油煙味很重。地上鋪了層黑灰般的碎煤渣。走到屋子前麵還要使勁的抖抖腳,生怕踩屋子裡兩個大黑腳印。這樓隔壁住的是林家夫妻兩個。剛搬過來的頭一個月,送蜂窩煤的沒過來,林嫂就借了些煤給鐘母急用。 等下次買煤的時候,她精打細算的算好了一個月的額度買。 門口的小爐子就是胡庸城差人送過來的。鐘母和鐘父兩人剛來,他後腳就送了一應俱全的家用。不說多高檔。勝在齊全。一下子就將不大的宿舍房塞得滿滿當當。除了張桌子,客廳再塞不下其餘的東西了。她把表格鋪在桌上,提著筆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填起來。 等她抬起頭的時候,整張臉都煥發了光彩。臉頰上也染上了紅暈。鐘敬賢也拉開一張椅子坐在對麵跟著她填表格。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他也高興起來:“這周末把爸媽接過來吃頓飯!” “對了,也叫上大哥”鐘敬賢沒忘記這其中最大功勞的胡庸城。 這份“城轉非”的文件一交上去,他們就是正兒八經的城裡人了。每個月能領三十斤糧票,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福利,比如孕婦和產婦能領半斤糖票,雞蛋票之類的。這類都是限時糧票,必須要在當月用完。 鐘母手底下表格上的名字就用的“胡月箏”。隨著這份戶口遷過來。 這個名字也算是敲定了。她對著這個名字有種複雜的情緒,就好像經曆萬水千山的重逢,又像是失而複得的珍貴物品。現在隻有鐘敬賢喊她“三兒”搞得工友們以為她在家排行第三。 對於她來說,屬於三兒那一頁不光彩的曆史已經翻頁了。剩下的“胡月箏”是嶄新的。 她寫到了最重要的一欄,也就是親屬。家庭結構。夫妻兩個是城鎮戶口,那麼子女也能把戶口轉到城裡。而當她筆落在空白的地方時候。手指關節瞬間僵硬起來,指縫裡“哢哢”作響。她掐著手腕半天沒喘過氣來。 “怎麼回事!” 她眼睛逐漸的瞪大了。視線在紙張正反看了好幾遍。不可置信的喊道:“怎麼隻能填一個人?之前明明不是這麼說的!”說完又把表格遞到鐘敬賢眼前。夫妻兩個左看右看,都沒發現什麼可以翻頁的地方。鐘敬賢煩躁的說: “你先彆寫了,明天我去問問葉主管。” 這可是大事,沒人不當真。工廠現在總共五百號人。其中有三十二個學徒工即將轉正。這也是今年唯一一批轉正的人員。過期不候。 鐘母急得晚飯都沒吃多少。一口粥卡在喉嚨口。兩條眉毛緊鎖。試探性的對丈夫問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哩?我聽他們說,以前都是好幾口人一同成轉非。沒道理咱們這兒就不對勁了。” 她經曆的村裡勾心鬥角花樣百出。在一開始,鐘母就想歪了。她腦子裡蹦出了許許多多關於同事的排擠或者是同僚的手段,各種陰險狡詐的詭計馬上要在她身上上演。還沒洗澡,她渾身嚇出了冷汗。在村子裡得到種種不公平情況照搬到城裡來。她下意識就開始思索如何旁敲側擊的問出緣由。 第二天鐘敬賢就找到了工廠裡的葉主管。行政部今天來了不少人。有些是年輕的小夫妻,他們麵麵相覷的聚在一起。指望著領導能給出說法。 成轉非的規矩原則大家都知道,沒來由就悄無聲息的改變了。有些人不安,有些人詫異。這一群學徒工聚集在一起,看到彼此都是一樣的情況,便稍稍安心了點。鐘敬賢對著那個專門打電話的行政人員問完。上頭的領導也很快的給出了回應。 不過這個回應,則是眾人誰都沒有想到的。 “什麼!計劃生育?”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驚叫起來。抓著前台人問道:“不對吧,我家就隻有兩個孩子呀。” 那個行政人員不耐煩推了推眼鏡說:“都說了計劃生育,你沒看到怎麼說的?一家一個,多的都不行。”說完低頭整理起文件。話語在最後一個音節打了個轉,急速的劃出破折號。她尖銳的聲音對著整間屋子回蕩:“所有成轉非的工友!所有成轉非的工友注意一下,你們手頭上拿著的就是最新的表格。沒有錯!都拿回去。一家人對應一個孩子。沒有多的!” 眾人嘩然。 有一個個頭很高的黑臉男人大聲嚷嚷起來:“....不是,同誌你聽我說。我家這個孩子已經十歲了。不是....你彆不信我這有證明!又不是現在生的娃娃。什麼!哎呀我跟你說,這是以前,以前!生的。這怎麼能算呢!” 麵對一家老小的情況,很多人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情。 許多女人也嘀咕起來,聲音漸漸放大,在房間的嗡鳴聲也漸漸會聚在一起,幾乎要推翻了前頭的桌案。他們很多人的孩子已經四五歲,**歲了。並不算是違反的生育政策。可是上頭的命令是死的。這些底層的學徒工沒什麼本事和領導叫囂。都嚷嚷了一陣,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一股鬱悶的烏雲盤桓到了夫妻兩人的頭頂。 鐘母和鐘父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睛裡看到了消失的愁緒。這點苗頭放到城轉非的文件上就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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