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說來可笑, 賈母已經失了掌家大權數年,如今借著賈敏的婚事,賈母倒想收回權柄了。

這日一早,兒孫們請安之後, 賈母道:“老太爺, 眼看敏兒婚事在即, 要準備的嫁妝也要預備起來, 老大家的沒經過這樣的事, 這敏兒的婚事該怎麼操辦?”

賈代善自然能聽出賈母的言下之意,國公府可是嫁過三個庶女的,這三個庶女的婚事都是賈母經手, 賈母也確實有經驗。不過這幾年下來,竇氏掌家也是個穩妥人,開源節流, 連家中產業的進項都比之以前長了不少。因而賈代善道:“依舊是老大家具體理事,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你,你指點她一二。兒女大了,便到了孝順的時候, 沒道理什麼都還讓老太太操心, 你也到了享清福的時候了, 有人做事何必親自勞心勞力。”

賈母被賈代善一句話噎了回去, 一團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讓人發悶,麵上卻隻能笑著應是。因而,賈敏婚事的嫁妝物品一律是竇氏負責具體操辦, 當然,該當賈母出麵兒的禮節一點不少她的,國公夫人該有的體麵氣派也都有。

賈代善這個人有些偏心,作為一個優秀的人,他對優秀的兒孫更好一些。比如孫子輩的賈璉,兒女輩的就是賈敏。賈敏作為賈代善二兒四女中最聰慧的一個,賈代善自然不願意虧待她,大手一揮,吩咐竇氏按十裡紅妝準備。

竇氏沒有打理過婚喪嫁娶這樣的大事,但是她未出閣前,也是按正緊主母宗婦培養的,賈代善推她立起來,也已經四年有餘,該曆練的都曆練出來了。

因而這些時日,竇氏雖然繁忙,一應嫁妝該有的都有,也都準備得四角俱全。就是偶有拿不準的,竇氏除了請教賈母之外,也向其他經過事的夫人、太太們請教,務必保證賈敏的婚事風風光光讓人挑不出錯。

竇氏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如今長房在府裡的地位是誰給的,也知道賈代善重視賈敏,就是為了這層關係,竇氏也會在賈敏的婚事上儘力。何況賈敏和竇氏一起理事數年,本來就交好,竇氏也是真心盼著妹子好的;自己為著妹子好,妹子那麼通透的人能不知道嗎?將來妹夫也可以幫襯自己的兩個兒子,何樂而不為呢?

世上無難事,竇氏本就有些才乾,如今又下了狠心,自己在房裡理了章程,做出計劃,刪改數次,再照章辦事,倒是事半功倍,比之多少老手辦得還圓融。

這邊竇氏在如火如荼的籌備賈敏的婚事,那邊寧國府的賈珍卻來拜訪賈代善了,據來回話的管事婆子說:珍大爺看著頗為焦急。

賈代善聽了,立刻就知道什麼事。忙讓人將賈珍請進來,不成想賈敬夫人崔氏也來了。

崔氏乃是前任翰林院掌院學士之女,書香門第出身,最是守禮,若非迫在眉睫,斷不會直接拜訪叔父,而是先去拜訪賈母。

賈代善的小書房時常是議事所用,向來不留端茶遞水、研墨裁紙的丫鬟,見崔氏來了,賈代善略使一個眼神,兩個長隨就出去了,遠遠的守在小書房兩頭,不讓人靠近。

因為崔氏是侄兒媳婦,雖然侄孫賈珍也來了,賈璉也在小書房,賈代善也沒關書房門。而是問:“侄兒媳婦此來,是否為了敬兒?”

崔氏一聽,眼圈兒就紅了,因賈敏的好日子在即,崔氏強忍了眼淚道:“如今敏妹妹的好事將近,侄媳婦原不該來打擾叔父,隻是前兒侄媳婦接到這個,侄媳婦擔心我們老爺安危,又沒彆的人商議,隻能求叔父了。”說著,遞上一封信。

賈代善接過,展信看了,是賈敬的字跡,亦是一些家常問候之語,看起來並無異常。當然,賈代善對於山東那邊的消息亦有了解渠道,知道此行有凶險,賈敬一行似乎遇到些麻煩,但是賈敬是個穩妥人,斷不會將這些告訴妻兒。

於是賈代善道:“這不是敬兒說他一切安好,讓侄媳婦放心麼,侄媳婦為何如此憂心?”

崔氏淒然一笑道:“叔父不知,我與我們老爺成親近二十年,日常相處自然有一些隻有我們夫妻才知道的事。因為我們老爺名曰一個‘敬’字,因而我和老爺通信,書信上必然去嵌上一個‘賓’字,可是侄兒媳婦一連收到三封老爺寄回的家書,通篇無一‘賓’字。若非侄媳婦實在擔心得很了,也不敢這個節骨眼兒上求到叔父跟前。”說著崔氏又是眼圈兒一紅,臉上溢出來的擔心做不得假。

賈璉聽到這裡,簡直無言以對。這就是翰林學士家的小姐嫁給進士的調調,人家平日寫家書,也是玩的文雅遊戲。為什麼書信裡麵嵌‘賓’字,自然是取相敬如賓之意。

賈代善什麼事都不會隱瞞賈璉,賈璉也知道賈敬一行到了山東之後,遇到些意外,暫時不知所蹤。但是崔氏一直能收到賈敬的家書,這些信許是半年前,賈敬出發前夜,和賈代善商談至深夜之後就提前寫好的。至於賈敬當時為什麼沒在裡麵嵌字,賈璉就不得而知了。

賈璉仰頭看了一眼他祖父,賈代善麵上也閃過一絲驚慌,旋即恢複常色,其餘賈璉也沒看出多的信息了。隻聽賈代善勸崔氏道:“侄媳婦切莫太過驚慌,許是敬兒公務繁忙,一時忘了在書信裡麵嵌字罷了,這原不是什麼大事,等敬兒忙過這段,寄回的許又換成嵌字家書了。若是侄媳婦實在不放心,我明日就打發個管事去山東走一趟,打聽打聽巡按隊伍到哪裡了。”

崔氏雖然心中焦急,但她是個知書識禮的人,知道賈代善頂多也隻能做到如此了,起身向賈代善道謝之後,才扶著婆子的手走了。

而忠順王府,忠順王接到線報說山東總督府被盜,巡按隊伍中的賈敬又不知所蹤,更是怒不可竭。

呂先生看著怒氣滿麵的忠順王,勸道:“王爺,山東總督傳來消息說,盟書並未丟失,王爺切不可太過擔心,急壞了身子。”忠順王原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如今臉上怒容都蓋不住,可見當真氣得很了。

“戚川怎可如此大意,如此大意!明知皇上此次派人巡視地方是下了狠心嚴查的,本王明明早就派人通知了他注意巡按團,他府上還能失竊?”忠順王忍不住歎氣。

呂先生道:“這也怪不得戚大人,巡按團已經到了山東數月,那賈敬雖然每道一處就公事公辦,但一直老實,如今巡按團都準備啟程回京了,賈敬突然殺了回馬槍,倒是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突然,忠順王似乎像想到了什麼,將大腿一拍道:“我們上當了!”

呂先生忙問:“王爺的意思是?”

“賈代善!”“先生還記得半年前,第一次在朝會上推動南下巡視粵海的時候,先生說,賈代善上朝去得極早,是因為他猜到了有人會動粵海,因此,賈代善在朝會上一言不發顯得太過刻意。那麼後來我們設計用段達引賈代善找到司徒碣府上,一連七日無人上當,是否是賈代善也覺得段達每日前去隆盛銀樓太過刻意,反而猜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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