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2)

“小崽子, 毛都沒長齊也敢來多管閒事!”說著,那殺手怪笑著將鬼頭刀向下壓。同時,一拳擊向賈璉小腹。

賈璉隻覺一座大山從自己頭頂上壓下來,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呼吸都不順暢了, 明知對方重拳打來, 也無法騰挪開。

千鈞一發之際, 賈璉突然向下一矮身, 仰麵跌倒,撤下來的窄背刀在胸前一格,護住渾身要害, 那殺手的鬼頭刀已經砍了下來。

原本賈璉和那殺手在相互角力,突然有一方撤力,仿佛掰腕子的兩人有一方突然一讓, 另一個用儘全力的人必然會加速向發力方撲過去。

賈璉原本雙手上舉格著殺手向下的鬼頭刀,賈璉突然卸力,那殺手會重心不穩的同時,手上的鬼頭刀加速往賈璉頭頂砸落。練武之人的力氣更大, 肌肉速率更快, 慣性也更強, 賈連知道這一刀自己是避不開的, 所以左手舉刀格擋,右手卻伸向自己的靴筒。

哐當一聲,鬼頭刀砸在窄背刀身上, 濺出一串火花,窄背刀能隔開鬼頭刀鋒利的刀鋒,卻隔不開巨大的衝擊力。一股大力通過窄背刀的傳遞衝向賈璉的五臟六腑,像要將賈璉的臟腑都揉碎了攪拌在一起,賈璉半天不能讓心肝脾胃腎各歸其位,隻覺胸腹內氣血翻湧。

但那殺手無論如何想不到賈璉會用這樣冒險的方式突然卸力。雖然賈璉和自己力量對比懸殊,終究是要是在自己刀下的,但是好比溺水的人,總是會死死抓住一棵毫無幫助的稻草不肯輕易放手的。而耗儘全身力氣和自己抗衡,就是賈璉的救命稻草,他就這樣放棄了,大大出乎殺手的意料。

也是因此,殺手在鬼頭刀砸向賈璉的同時,重心失穩,身子向下一撲,提起鬼頭刀,又向下砍去,賈璉拔出靴筒中的匕首,用儘全力向殺手喉頭刺去。

殺手桀桀的笑聲被利器插入肉體的聲音打斷,下砍的鬼頭刀和賈璉的窄背刀撞在一起,又彈在賈璉身上重重一砸,賈璉有一種接連被鈍器擊中的感覺。接著殺手發出氣管被割斷的嗬嗬聲,活像有人在拉一個漏風的破風箱。而賈璉不住的喘氣,仿佛溺水的人終於露出水麵。

溫熱而腥氣撲鼻的血噴了賈璉滿身滿臉,怕被鮮血迷了眼睛,賈璉忙閉上眼睛。

殺手驚愣的瞪大了眼睛,黑夜中卻什麼都瞧不見,他喉嚨間鮮血噴湧,顯然是被什麼利器刺中了。但那殺手顯然心有不甘,一刀一刀的揮著鬼頭刀砍向地上的賈璉。

隻是他咽喉被割破,鮮血噴湧,沒有足夠的血液輸送氧氣,瞬間就沒了力氣,鬼頭刀一下一下的和窄背刀撞在一起,聲音一下比一下弱,終於,殺手抽搐幾下,摔在賈璉身上不能動了。

六歲那年,賈璉被擄劫後囚|禁於碧峰塔,賈璉便是用一把匕首砍斷被衛休割斷一半的窗條,跳窗逃脫的。自那以後,賈璉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在靴筒中放一把匕首。

原本殺手身上穿著軟甲,賈璉又是弱勢一方,對方已經穩超勝券。賈璉不得已用了兩敗俱傷的打法,拚著被對方鬼頭刀所傷的風險,也突然卸力引對方失了重心,借著對方慣性下跌之勢,賈璉的匕首堪堪能夠到對方的喉嚨,若不能一擊得手,對方絕不會給賈璉第二次機會。

幸而那殺手不防賈璉一個小小少年,竟然還敢行此險招,賈璉才能僥幸得手。饒是如此,賈璉也被對方的鬼頭刀砸得肋骨生疼,氣血翻滾,半天爬不起來。賈璉還躺在地上喘粗氣,就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

賈璉渾身脫力,隻覺得兩隻手有千斤重,窄背刀纖長,賈璉已經無力施展開了,電光火石間,隻得舉起匕首往自己脖子旁一格擋,哐當一聲金屬相撞,原來是有人舉刀向賈璉的脖子襲來。因為賈璉手上實在無力,被對方一刀逼近,已經招架不住,隻得向旁側頭。

“啊!彆殺他!”一個孩子的聲音尖叫起來。

李青原本以為進來的人又是騙子,就像當年救自己的人就是殺自己父母的人一樣。這個看似進來這孩子的人,也像當年欺騙自己一樣欺騙這孩子,要將這孩子訓練成殺人工具。因此見此人倒在地上半天沒動,李青就想一刀結果了此人。

誰知自己手上的刀和對方的兵刃相撞,對方居然真的毫無力氣,李姓微微一愣,身旁的孩子已經尖叫起來。

李青見地上的人被自己偷襲也沒暴起傷人,狐疑的晃亮了火折,才見地上躺著的真的是個渾身是血的孩子,他身旁躺著橫七豎八好幾具屍體。李青剛開始以為,這個來假裝救人的惡人隻是聲音像童聲罷了,為的是取得自己身旁孩子的信任,誰知這人年紀真的甚小。難道自己想錯了?

賈璉緩緩的睜開眼睛,被火折晃了一下,忙有閉上眼睛,但一晃眼,賈璉已經認出眼前這個牽著一個孩子的人:“青瑟姑娘?!”

李青一愣,見手上火折就要熄滅,伸腳一挑,將一支火把抄在手中,點燃之後將火把照在賈璉的身前問:“你是誰?”

賈璉用袖子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依舊擦不乾淨滿臉的血跡,口中道:“我是榮國府賈璉。”

李青便是惻隱善堂的殺手青瑟,後來李青父母當年的冤案告破,她便恢複了本名本姓。因為她並未實際傷人,又受蒙蔽才替逆賊做事,景和帝特赦了她。隻判了打她一頓板子和監|禁三年,李青三年刑滿,已經出獄,但是出獄之後李青並未離開京城,而是著手調查當年惻隱善堂和悅來牙行的漏網之魚。

也是因此,李青發現一夥殺手組織再次行動,要來滅一家玉器鋪的門。李青一人自然不是眾多殺手的對手,但她和那些殺手受同樣的訓練,最明白對方的行事方式,也了解對方的漏洞。

因此李青遛入昌和玉器鋪,救了一個孩子。這孩子被李青捂著嘴鉗製住,目睹了自己父母家人被屠殺,也沒發出一絲聲響。也是因為有李青相幫,這孩子才躲到了賈璉一行前來。否則,昌和玉器鋪上下人等,哪有命在。

李青一聽地上的孩子是賈璉,忙伸手來相扶道:“璉二公子,得罪了,我以為你們又是假意相救這孩子,卻要騙他做殺手賣命的惡人,所以……”李青因是誤打誤撞救了這孩子,這孩子姓誰名誰都還不知道。

賈璉知道李青的經曆,她警惕些也是人之常情。擺手道:“我們快走,對方放出了響箭,隻怕接應的人馬就要來了。”說著,用窄背刀撐地,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璉二公子,您能走嗎?國公爺沒來?”李青聽說對方的接應要到了,連珠兒似的問了好幾個問題。賈璉依舊五臟翻滾,氣都沒喘勻,一時也回答不上來,咬牙道:“走!”

李青一把抓住賈璉的胳膊,扶住他道:“正門被他們從外麵鎖住了,我們從後院走。”

賈璉點點頭,突然道:“咱們多拾些火把!”原本這些殺手是帶著不少火把進來的,後來賈璉一行到了,對方怕暴露行藏,才滅了火把,因而現在地上被丟棄的火把頗多。

李青一時間沒想到賈璉的用意,反問:“對方殺手眾多,咱們三個人要逃脫已是不易,帶這勞什子占手占腳做什麼?”

賈璉道:“咱們打不過他們,到時候火攻!”

李青會意,連腳勾帶手撈,須臾抄了一小捆火把在手。被李青所救那孩子顯然被嚇傻了,身子依舊在發抖,但他仿佛知道賈璉是靠得住的一般,顫顫巍巍的,也拾了兩支火把在手上。

這屋子離後門並不遠,外頭衛九和範嬤嬤和一乾殺手激戰正酣,時不時的傳來兵刃相交的聲音和短促的驚呼聲。賈璉自然知道那些戛然而止的驚呼聲是衛九傷了對方喉嚨所致。也不知道衛九師承何人,練的竟是一刀封喉的功夫,那些殺手的軟甲在衛九麵前,不但形同虛設,還反而縛手縛腳,拖慢了反應速度。無論多軟的軟甲,穿在身上終究不如隻著勁裝靈便。

賈璉摘下自己腰間一塊玉佩遞給李青道:“李姑娘,等會兒一到後院,你彆和對方交手,順著牆根兒去到院牆邊上,翻牆而過,到了正街有兩個我們的人,名叫趙千、趙萬,他倆守著五匹馬。你把這個交給他們,他們自然會聽你吩咐。然後你們趕著五匹馬在街麵兒來回跑過,又將你手上火把點燃了扔過來,高呼璉二爺,我們來奉國公爺之命來接你啦。隻要趕在對方的接應的人到來之前亂了對方的心神,我保證帶著這孩子活著出去。”

李青見賈璉路都走不穩了,顯然受傷頗重,卻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設計這樣的計策,這份急智遠非自己所及,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便道:“璉二公子放心!”抱著一捆火把在手,賈璉等三人朝門口走去。

衛九為了給賈璉尋人爭取時間,一直守在門口。屋內賈璉和那殺手的打鬥衛九聽在耳內,隻覺驚心動魄。隻是他也不敢回身相救賈璉,否者這些殺手仗著援軍很快就到,一擁而入,反而更加棘手。

就在此事,衛九便聽到賈璉和人說話的聲音。

聽見背後有人靠近,衛九手上並不鬆懈,依舊抵擋一眾殺手的進攻,卻給賈璉等三人讓出半個門來,讓三人出來。

李青剛一出門,就按方才賈璉說的,順著牆角滑了過去,走到牆根和院子圍牆的交界處,手在圍牆頂上一搭一翻,便抱著一捆火把越了過去,直奔正街。

賈璉餘光瞥見李青融入夜色,將身旁孩子輕輕向衛九一推道:“衛先生,人我找到了,我這就帶他走,這裡你先拖著。”便邁開步子朝範嬤嬤身邊走去。

衛九微微一皺眉,就知道賈璉這話的意思:賈璉故意說自己帶人走,卻把人交給自己,這是讓自己護著證人交給賈代善,他去引開殺手。隻是就算衛九心中著急,也不敢喊破,否則前功儘棄。一咬牙,一手拉著那孩子,便向院子外突去。

對方雖然已經有不少人死在衛九和範嬤嬤手上,但依舊是對方人多勢眾,又情知自己有援軍會來,心中踏實,圍著範嬤嬤和衛九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範嬤嬤見自家二爺終於出來,鬆了一口氣,卻見賈璉腳下虛浮,忙連珠兒放出幾支袖箭,擋住向自己攻來的幾個殺手,一把扶住賈璉。

範嬤嬤一扶住賈璉,就知道賈璉受傷不輕,現在不但腳下浮,身上也使不出半分力氣。但是範嬤嬤也是老江湖了,口中卻不顯,反而中氣十足的道:“救人得手,撤退!”

正在此時,正街上馬蹄聲大作。

殺手們以為援軍到了,越發張揚,卻聽正街上有人大喊:“璉二爺,屬下封國公爺之命,前來接璉二爺回府!”

趙千趙萬年紀不大,中氣卻足,夜深人靜的,這一呼喊,倒是傳出很遠,一院子的殺手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