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2)

賴尚榮逃走之後, 賈代善還派人追查了一段時間,但賴尚榮就跟泥牛入海似的,沒了蹤跡。

最讓賈璉擔心的還是賈代善的身子問題。雖然景和帝已經準了賈代善在家靜養,但是賈代善勞心的地方一處沒少, 除了殫精竭慮的寫兵書外, 榮國府的家事也沒少令他操心。

這些也就罷了, 賈璉感覺到兵書被盜後, 賈代善又在琢磨朝廷大事了。

這日, 賈璉從族學回來,見賈代善喝了藥,祖孫兩個又去演武場散步。賈璉一麵走, 一麵想著王子騰的事。

“祖父,我覺得不對。”賈璉道。

“璉兒怎麼了?”賈代善側頭問賈璉。

“當年忠順王還得勢的時候,王子騰暗中投靠他倒也說得過去。但是後來, 因為祖父在朝堂上推動了巡視山東等各地,忠順王也暗中收了手。王子騰和史鼎都沒落馬,因為戴權是異族細作,能提前得到什麼消息都不稀奇。

忠順王落馬之後, 呂言逃脫, 王子騰、史鼎都沒受到連累, 璉兒當時想著, 是有人暗中保他們;後來抓出戴權,璉兒就順理成章的認為,保他們的是戴權, 而千金裘皮貨鋪的眾人被捉拿歸案的時候,賬冊被人先一步扔進水盆子裡,若水盆裡就是反賊名單,王子騰、史鼎都應該冊上有名。”

賈代善聽到這裡,警惕了起來,直起身子道:“那又怎麼樣?”

加連接著道:“我隻是奇怪,千金裘皮貨鋪的掌櫃及時毀滅了名單,戴權已經伏法,這是王子騰最好的上岸機會,他怎麼又會來奪祖父的兵書?”

賈代善沉吟一下,歎道:“是啊,當初衛休上了賊船,為了將子孫摘乾淨,可是自己了結了性命。這王子騰好不容易全身而退了,又卷入此事做什麼?”頓了一下,賈代善轉身問賈璉:“璉兒以為呢?”

賈璉搖頭道:“孫兒不知道。若是按常理推斷,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王子騰原本就不是忠順王的人,也不是戴權的人,雖然王子騰表麵上是跟著忠順王的,實則是另一波人探子,我們姑且算作甄函關的人。另一種可能則是戴權伏法之後,有哪位皇子生出了異心,而王子騰被其籠絡了。”

戴權的案子告破之後,所有皇子都洗脫了謀反嫌疑,景和帝也必然會放下對兒子們的警惕,如果這時候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是反而不會引人起疑?

賈代善盯著前方愣了一會兒神,才道:“惟願是第一種吧。”

賈璉也知道賈代善的意思,點頭道:“若是第一種,賴尚榮帶上兵書逃了,王子騰怒不可竭就是做給咱們看的了,不過是攪渾水罷了;可見這個甄函關有多難對付。若是第二種,也非朝廷之福。”

賈代善突然一笑道:“璉兒已經好些時候沒和祖父商量朝堂大事了,怎麼今日又想起這些?”

賈璉笑道:“璉兒不過突然想到了,忍不住來請教祖父。”其實為了讓賈代善安心靜養,賈璉已經儘量不和賈代善討論朝中大事了,但是即使賈璉什麼都不說,賈代善該操的心也沒半分減少,賈璉還不如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賈代善參詳參詳,自己若是都替祖父想到了,說不定祖父還能多些時間養病。

因現下是冬日,外頭冷,賈璉是想著一直關在屋子裡對著炭火盆子對身體不好,才拉著賈代善出來散步。但是又怕在外頭久了傷了風,祖孫兩個略走了幾步就回了房。

就如賈代善所說,冬日不宜起戰事,這個冬天過得還是安生的。因為賈代善養病,今年沒有入宮領宮宴。宮宴雖然是文武大臣的體麵,但是又要早起,又要盛裝,入宮之後規矩又繁複,賈代善這樣的身子狀況去了,就算勉強撐下來,隻怕也要添一場病。因而賈代善早早的告了假,景和帝不但準了,還讓徐元轉告賈代善,安心休養。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賈璉在榮國府過的最特殊的一次年。

賈家兩房剛分了府,平日開銷都是各房管各房的了,這到了春節總要坐在一起熱鬨熱鬨的。於是依舊在榮禧堂開了家宴,兩府的人坐在一起,晚輩給長輩請了安,長輩也給晚輩包了紅封。又一起吃瓜果點心守歲。

賈代善精力不濟,賈璉原是想著早些陪賈代善回房休息的。誰知賈代善今日精力還不錯,叫人拿來棋盤擺了棋,和賈璉對弈。沒落幾子,賈代善又突然問:“老大家的,瑚兒迎親的一應事物可備齊了?”

賈瑚到了次年五月就滿十七歲,在這個年代,定親已經算晚的了。隻是賈瑚南下考試耽擱一年,就想著考完回來定下也不遲,便先行南下。

誰知賈瑚是個爭氣的,頭一次參加小比,便中了秀才,也算是有功名在身,有一分祿米可領了。榮國府這樣的人家,不缺那一份祿米,但是說親卻重這一份身份。沒有用蔭生名額入國子監,而是憑真才實學自己考上的秀才,在普遍早婚的古代說親是很加分的。賈瑚的親事自然好定,回京不久就定下了,正是刑部尚書袁章的孫女袁慧。

因賈代善身子不好,賈瑚又是嫡長孫,若是賈代善當真有個什麼,這一守孝就是三年,竇氏的意思是開春就迎親,一來怕萬一老太爺有個不好,賈瑚出孝都二十歲了,實在有些晚;二來,也給賈代善衝一衝喜。這幾年發生的大案幾乎都是袁章辦的,袁章對賈代善可是佩服得緊,孫女嫁入國公府,袁章也十分滿意,自然也同意。賈瑚就等著到了日子便可成親了。

好好的說起自己的婚事,賈瑚倒臉上一紅。

賈代善聽了,又轉頭問賈王氏:“老二家的,珠兒和元春的親事可說好了?”

賈王氏原本禁著足,後來分府之後,二房也確實要一個當家主母主事,通靈寶玉的事都鬨成了笑話,對賈家的影響也沒那麼大了,賈代善便發了話,賈王氏不許出府,但是二房的中饋之事,倒可以過問辦理。於是賈珠和賈元春的親事,也交到了賈王氏手上。

賈王氏曾被賈代善打落過兩顆牙齒,現在嘴有些癟不說,看著賈代善還很畏懼。於是賈王氏不由得僵了一下脊背道:“回老太爺的話,還沒擇好。”

賈代善點了下頭道:“原說了今年就定下來,怎麼又沒擇好?珠兒也就比瑚兒小了一歲多,也十五了吧,要耽擱到幾時去?元春過了今日就十四了,女孩兒家還不說親,可就耽擱了。”

賈母知道二房的人在賈代善麵前都說不上話,忙插話道:“老太爺,今日好好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沒得掃了興致。再說了,難道這大年三十的,還能現去街上抓兩個官媒婆來說親不成?這樣的事終究將緣分,等忙過了瑚兒的婚事再相看人家不遲。”

賈代善不緊不慢的道:“既是府已經分了,那也由得你們吧。我不過是給你們提個醒,那日分府的時候,已經在族長處說清楚了,若是我哪天眼睛一閉,隻要守滿了孝兩房就正式分開。到時候珠兒不是榮國公的嫡孫,元春也不是榮國府的孫女了。”

說完,賈代善站起身來,賈璉忙起身道:“祖父,我和您一起回房吧。”

賈代善沒精力守歲,賈璉對這些不講究,有事的時候忙起來沒完沒了,難得閒暇他可不願意乾坐著。祖孫兩個回了梨香院。

賈政夫妻被賈代善一席話說得頗為尷尬。他們現在有錢,因為賈代善健在,這些年立功無數,賞賜俸祿冰炭敬都不少,竇氏掌家又開源節流,榮國府家資豐厚,二房分去一半,自然是豪富已極。但是正如賈代善所言,二房現在全靠賈代善活著有些身份,若是賈代善一走,二房身份頓減,賈珠和賈元春可說不上什麼好人家。

過了年,開春之後榮國府和朝廷都忙了起來。榮國府忙的是嫡長孫賈瑚娶親,朝廷忙的是養精蓄銳。

雖然賈代善很久不上朝了,也並非全然不理朝堂大事,想到什麼,也會遞奏折入宮諫言。正如賈代善曾經對賈政父子說過:堪輿圖外泄,便有起戰事隻虞,朝廷必須要有完全的準備。景和帝見了奏折,也將此事當做頭等大事來抓。

開春開始,戶部便要巡視各地春耕,要嚴查各地碩鼠,儲備糧草;兵部軍械司也要忙著準備軍械輜重,另外兵部還要派人巡邊,視察各邊境要塞的防務。

賈璉記得原著裡,王子騰升九省統製,奉旨巡邊是好幾年之後的事,但是現下,各部院衙門剛開門,大朝會剛開,景和帝便宣布升賈敬為九省統製,奉旨巡邊。又發聖旨催江南等納稅大省準備稅負錢糧,充盈國庫。

林如海去江南要比原著上早五六年,這時候景和帝對朝堂的控製比原著要強得多,江南也沒像原著那樣脫離控製。林如海南下這幾年,也頗有建樹,不但將鹽務一項管理得很好,還發現了不少地方吏治的弊病。

巡鹽禦史為四品官員,算是中等官職,但是有參奏之權,折子可以直達天聽。因此,林如海在巡鹽禦史任上提出頗多革除舊弊的法子,景和帝有的采納了,有的沒采納,但總的來說,江南的吏治越發清明了,交到戶部的稅負也有所增加。

要說林如海也當真是個人才,原著裡景和帝因為發現忠順王等人的狼子野心太晚,反擊的時候幾近於困獸之鬥了。林如海孤身入江南,倒還周旋了好幾年,直到景和帝被逼退位的時候,才死於任上。如今景和帝對局勢掌控要比原著裡不知強了多少倍,有景和帝背書,林如海在地方的政績自然和原著比起來,強了十倍不止。隻江南一處,交到戶部的稅負就增加不少,可備不少刀槍劍甲,更叫人佩服的是,江南百姓的稅賦並沒有加重,隻是被地方官員層層盤剝中飽私囊的少了。

又說賈敬高升,自然是喜事一樁,這日賈敬的各親朋戚友送了禮,都到寧國府吃酒兼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