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真是一群沒見識的泥腿子。”
人群中一位長相頗為嬌豔的女子對著一個穿著舊衣衫的女弟子翻了個白眼,嘲笑道:“不就是幾階白玉階,還當什麼好東西呢?雁姐姐,你瞧他們那沒見識的樣兒。”
那瘦弱的小姑娘頓時漲紅了臉。
因著安靜,這嬌豔女子的話便顯得分外突兀。
不是沒人這麼想,但這樣在公開場合說出來,就有幾分刺耳了。
她身旁被稱為“雁姐姐”的女伴掩嘴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拍拍她的手,抬眸極為歉意道:“飛霜口無遮攔慣了,沒惡意的,如有冒犯,流蘇在這裡給大家賠個不是。”
雁流蘇一麵說著,一麵微微俯身屈膝,溫婉秀麗,嘴角帶著淺淺的笑,雖然都穿著相似的弟子服,但雁流蘇的舉止優雅端莊,行禮的動作行雲流水,倒是當真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錯覺。
見她如此做派,凡塵弟子們麵色倒是好了些。
之前因為鳳飛霜的話而感同身受,如今有位端莊大氣的大家閨秀給他們道歉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被尊重了,自然不會再當回事,甚至下意識將為他們說話的雁流蘇當成自己一國的人了。
人群中,唯有一位衣衫破敗的少年露出了嘲諷的笑。
“雁姐姐!”鳳飛霜拽了下雁流蘇的袖子,麵色似有不忿,最後在對方寬和責怪的眼神下,氣鼓鼓地轉過腦袋,“行了行了,我以後不說就是了。”
“但讓我給這些連衣服都穿不整潔的低賤東西道歉……”鳳飛霜嫌惡的癟癟嘴,“想都彆想!”
這話一出,不止那個被嘲諷的姑娘羞憤欲死,很多弟子麵色都不好看了。
人的出身又不是能自己選擇的,即便有些人比起凡塵界算得上是出身仙門,家中有位修仙的長輩,那也是幾代之前了,大家族中的龍鳳之子總是少的,多的還是些普通人。
可以說簡簡單單幾句話,鳳飛霜瞬間拉滿了全場的仇恨。
姬冰玉撩起眼皮,看著這出鬨劇。
這就是女主雁流蘇管用的反襯手段了,而她身邊的容貌嬌豔的女子鳳飛霜,則是原文中最好用的工具人女配。
惡毒無腦,專注於給原文白月光姬冰玉使絆子一百年,最後真相大白,姬冰玉好歹有個“白月光”的名頭,時不時還被懷念一下,而鳳飛霜則是背了害死姬冰玉的黑鍋,被男主軒轅焚天一劍歸西。
要姬冰玉來說,兩人都是被雁流蘇玩弄的可憐人罷了。
然而姬冰玉萬萬沒想到,就是這一眼,她立刻吸引了鳳飛霜的全部注意力。
“喲,我當時是誰啊。”鳳飛霜甚至顧不得原本正在嘲諷的女孩,對著姬冰玉的方向陰陽怪氣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白月美人姬冰玉姬小姐。”
瞬間,在場幾百號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姬冰玉的身上。
幾乎是同時,眾弟子的目光都劃過驚豔之色,全場為之一寂,偌大的空間內竟是頃刻間沒有一人出聲,隻有幾秒後,傳來了幾聲低低的吸氣聲。
修仙界能人輩出,不缺驚才絕豔之輩,更不乏如花美眷,甚至可以說,美貌對於以實力為尊的修仙界來說,是最為不值一提的東西了。
然而姬冰玉不同。
所有人的審美都帶有主觀色彩,就像是有的人愛牡丹之國色天香,有的人喜寒梅之高潔出塵,有的人則是偏偏認為庭中的枇杷樹彆具一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愛,但姬冰玉的美不同。
冰肌玉骨,絕塵脫俗。
姬冰玉的美貌近乎於客觀存在的事實,即便有人不愛她的長相,或是想要詬病她的性格,也絕不能說她是不美的。
所以久而久之,姬冰玉才傳出了一個“白月美人”的名頭。你可以說今夜月色帶著淒苦讓人不慎歡喜,卻不能說這千秋月色從不占半分美麗。
[……白月美人,欺霜賽雪,今朝驚鴻一麵,不知又要入多少人的夢中,成為他們心中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姬冰玉被天道口中抑揚頓挫的“白月美人”這四個字肉麻的渾身一顫。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人群中有一道格外深邃的目光,讓人無法忽視,迎著目光看去,是一個長相英俊,頗有幾分出彩的少年郎。
幾乎是頃刻間,姬冰玉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原文男主,軒轅焚天。
雁流蘇見兩人對視,笑容頓時淡了些,眉宇間也染上了絲絲愁緒,時刻關注著雁流蘇的鳳飛霜立刻注意到了。
頓時,鳳飛霜對姬冰玉的不悅達到了頂峰,竟是不顧思考,直接冒出了更惡毒低俗的話。
“看什麼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彆把凡間那狐媚的一套帶到我們修仙界!”
姬冰玉麵色一沉。
她對‘姬冰玉’這個身份代入感不強是一回事,看著彆人侮辱這具身體的生母是另外一回事。
無論有何緣由,自己到底是用了人家的身體。如果連人家的母親都不能維護一二,實在是太過窩囊。
然而就在姬冰玉打算上前時,方才看她目光格外專注的那位男子忽然大步走到了走到了姬冰玉的麵前,攔住她的去路。
“冰玉妹妹,你彆衝動。”軒轅焚天誠懇道,“飛霜向來口無遮攔,心思卻是不壞的。”
姬冰玉深吸了一口氣。
“有些話過分了些,但有些也不是沒道理……說到底,飛霜也是出於好意。”
硬了。
姬冰玉閉上了眼睛。
拳頭再次硬了。
若不是腦內的天道法則瘋狂勸說,跪求她保留一點原著人設,姬冰玉恐怕早就一拳揮在了軒轅焚天那張欠揍的臉上,告訴他什麼他媽的才是驚喜。
然而軒轅焚天卻不這麼覺得。
他生得俊逸瀟灑,五官深邃,身上自帶世家子弟的風度,這番作態下來,惹得身旁幾個女修齊齊臉紅,此刻心中正頗為自傲。
在軒轅焚天眼中——
姬冰玉吸氣是因為感動。
姬冰玉低頭是因為嬌羞。
姬冰玉閉眼是因為快要落淚,情難自禁。
總而言之,姬冰玉已經被他的魅力深深折服,再也沒有半點脾氣了。
軒轅焚天心中劃過暗喜,對著姬冰玉眨眨眼,再接再厲地柔聲勸說。
“正因為飛霜打心底裡親近你,才會在你麵前表露出真性情的,冰玉妹妹也不希望飛霜失去這份真性情,對不對?”
“如今軒轅哥哥就厚著臉皮向你討個恩典,也給我一個麵子,就不要與飛霜計較了,大家化乾戈為玉帛,好不好?”
好不好?
好、你、媽。
伴隨著天道尖叫著的“彆衝動”中,‘嘭’得一聲,姬冰玉腦子裡的弦徹底繃斷了。
……
……
在所有弟子不知道的時候,各位宗門的掌教、長老們都已在巨大的水鏡前落座,以長清門、玄天宗、靈霄舫、流明穀四大門派為首,周圍的門派以此落座,而在他們麵前有個巨大的水幕,隨著四大門派掌門的動作,原本一片渾濁的水幕逐漸顯露出了畫麵。
然而,竟是一片寂靜?
“咦?”流明穀的掌門稀奇道,“往年每每初選,都是熱鬨紛雜,怎麼今朝如此寂靜?”他頓了頓,玩笑道,“難不成已經是群龍有首?”
這話本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熟料,還真有人當了真。
隻見玄天宗的玄楓道長撫摸著雪白的胡須,嘴角翹起,顯然是心情愉悅。
長清門掌門性格隨和,見此便問道:“玄楓道長可是知曉這一屆弟子中的能人?”
玄楓道長瞥了長清子一眼,慢悠悠道:“這屆弟子人才輩出,其中有一位出自我本家軒轅,根骨極佳,生有悟性……”
比試都沒開始呢,這老道就吹起來了?顯然是在為自家子侄造勢了。
跟在師父容清垣身邊的酈撫卿小小翻了個白眼,他最是厭煩玄楓道長這套,礙於身份,如今不好出言回擊。
“……故而當日我親自為他取‘焚天’二字,老道厚著臉皮說一句,憑此子心性,當為此次魁首。”
有他這句話在,便是軒轅焚天表現平平,也會引起更多熱注意。
要知道在眾多弟子的水鏡仲,能引起人注意的不過幾麵,有時候贏得關注就已經贏了一半。
酈撫卿毫不掩飾的冷哼了一聲,扭頭去看自己的師父。
容清垣不知想著什麼,半闔這眼,似是根本沒聽玄楓道長說話。
隨著玄楓道長拖長的尾音落下,水鏡上的畫麵也清晰起來。
畫麵中呈現出來的人物,正是方才被玄楓道長誇耀的‘此屆魁首’軒轅焚天,而站在他對麵的女子,隻有一個背影。
與此同時,一直靜默的水鏡也終於傳來聲音。
眾人隻聽“嘭”得一聲,那背對著眾人的女子竟是直接一拳,結結實實地揮在了軒轅焚天的臉上!
揮拳的女子身著一襲淺藍衣衫清冷出塵,背對著眾人,天然帶著股淡然篤定的氣質。
就在所有人屏氣凝神,甚至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場搏鬥——乃至於導致雙方都被取笑比武試煉的資格時,隻聽女子長舒一口氣,放下了拳頭。
與此同時,她捏著標準大家閨秀的腔調,細聲細氣地開口道——
“哦~親愛的軒轅哥哥,既然你自己說你是厚臉皮了,那我就幫你削薄一點哦~”
天道法則:?
我說的‘白月光角色扮演’是這個意思嗎?!
……姬冰玉我恨你!!!
大殿內一片洶湧澎湃的靜默。
而酈撫卿終是沒忍住,‘噗嗤’一下,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