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以嗩呐服人);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一群廢物!”
暮色四合,一團陰翳似的黑霧將天空遮蔽,四處哭嚎並傳來了厲鬼似的長嘯,旋風疾襲,恍若要將這一片所有的生物儘數卷入其中。
光是這陣仗都讓人兩股戰戰,瑟瑟發抖,更彆提這一片鮮有人跡的地方如今竟會時不時的忽然有一陣模糊的低語,又像是女子淒厲的尖叫,愈發將其襯托得神鬼莫辨,成為了一樁怪談,令周遭村落的百姓完全不敢靠近。
若是有人能從空中俯瞰全局,更是會驚異地發現這片原以為雜草叢生的亂石林,如今已隱隱形成了“七殺陣”的格局,無處不透著肅殺之意。
而就在這陣的陣眼中,此刻正立著約莫十個穿著黑袍的修士。
他們一人坐,一人站,其餘幾人皆是跪著的。
方才那句斥責,正是幾人中站立的黑袍男子所言。
他先是斥責完那跪著的女子,而後又端出了一副諂媚的笑臉,對著坐著的黑袍人道:“尊上在上,容屬下稟,依屬下之見,這些女人們實在無用,還不如直接將她們封口,以免……”
他沒將話說完,不過言下之意誰都明白。
底下的女人抖得更厲害了,她們互相憎惡地看向彼此,皆在滿員彼此辦事不力,卻沒有一人敢對上首的男人發出質疑。
被稱之為“尊上”的男人悠閒地端坐於藤座上,把玩著扶手上在開出來的一瞬間便已然枯敗的花兒,他容貌俊美,天然帶著幾分邪氣風流,細細看來和酈撫卿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不過身上的氣質卻全然不同。
若說酈撫卿是風流不羈,即便邪魅一笑時,也隻讓人覺得中二好笑,那麼麵前這個男人則是浮誇油膩,下流且俗套。
從血緣上來算,這個男人是酈撫卿的小叔叔,酈無顏——也是如今魔界最有名的白骨將軍。
哦不,已經不是“將軍”了,早在酈撫卿消失的地一百年,他便帶著一幫追隨者在西魔界自立門派,自詡為“白骨魔君”。
在聽完了身旁魔界使者的話後,酈無顏輕嗤一聲,他放下了手中枯敗的花兒,佯怒道:“怎可如此無理?這些可都是我西魔界的人才,本將相信,儘管沒什麼大的消息,可她們還是得到了許多情報的。”
出於某些不便明說的緣故,即便是現在,酈無顏也不敢自稱“本尊”。
酈無顏將自己獻祭給了魔淵,以此獲得更多的修為,故而時不時便要在西魔界中閉關,養精蓄銳,如今出來的也不過是分神一縷,出不了這亂石林。
隻能靠著這些女人們當他的耳目了。
“紅魔,你先說。”酈無顏靠在椅背上,油膩地揚起左邊的嘴角,在目光觸及到紅魔時,有那麼一瞬間的嫌棄。
不過麵上,酈無顏仍道:“本將相信你的手段,這些日子,你一定收獲不少。”
與“紅魔”帶給人的下意識印象不同,底下那個女子看起來瘦小又乾癟,一副飽受欺淩的模樣。
她不算好看,在美女如雲的修真界隻能稱得上清秀,卻極容易讓人產生憐惜。
不是男人對女人產生的那種有**的憐惜,而是女人對女人發自內心的感同身受。
紅魔低著頭,聲音平淡無波:“弟子一直處於靈霄舫內,除去偶有一些女子之間的拌嘴,並沒有發現有何異常。”
這也正常,靈霄舫嘛,都是群女人。
女人嘛,能成多大事?
酈無顏對這話一點也不懷疑,又或者說他本也隻是隨意點了個人。
比起靈霄舫,他更關注彆的事情。
“對外散播出的消息如何?”
“回稟尊上,如今民間都不再提及鳳凰一族了,就連圖騰也多用山水鳥。”
“回稟尊上,屬下了解到,修真界那幾個曾經追隨鳳太子的舊部也已銷聲匿跡。有些頑固的,如姬家一派已然被內鬥覆滅,另一些人十分相信小人們散播出去的消息,自覺被鳳族拋棄,比如鳳棲閣的閣主,他深恨鳳太子,甚至根本不願提及此人。”
真不錯。
酈無顏簡直要大笑出聲。
這才區區五百年啊。
僅僅五百年,這些健忘的人族便忘了曾經為了他們而不惜以身抵陣、剜心還天的鳳太子,轉而信起了他散播出去的謠言。
該說不愧是愚昧健忘、忘恩負義的人族嗎?酈無顏可真是一點也不驚訝。
他冷笑了一聲,轉而散漫開口:“這此的新弟子試煉,可是按照我們的計劃實行?”
這一屆弟子試煉是由玄天宗的那個老頑固玄楓出的題,他恰好又有軒轅家的血脈,早已和軒轅家暗中勾結的酈無顏有如天助,輕而易舉地便讓人將自己的指使混入了其中。
他想讓這屆新弟子們從最初便根植下殺戮與防備的種子。
這就和養蠱是一個道理。
越是廝殺出來的蠱,越是強大,但無論如何,蠱都不過是養蠱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已經預知結局的事情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酈無顏百無聊賴掀起眼皮:“魁首是軒轅家的小子,還是雁家那個小丫頭?中間鬨成什麼樣子了?”酈無顏殘忍道:“死了幾個?可有挑起人族與世家的矛盾?”
一陣窒息的沉默在亂石林中蔓延,底下的有幾人張了張口,卻未發一言。
酈無顏意識到了不對,他坐直了身體,所以點了一個人。
“綠芒,你來說。”
綠芒道:“回稟尊上,此屆新弟子魁首並非是軒轅、雁氏兩家的人,而是出自於姬家的女弟子姬冰玉。”
在聽到“姬”字時,酈無顏眉頭皺起,聽到“女”字時,又微微放鬆了些。
還好,一個女人而已,翻不起什麼大風浪。
“中間確實出了亂子,最後也死了不少弟子。”
還不等酈無顏的嘴角單邊勾起,綠芒就誠實道:“都是我們的人。”
酈無顏:“……”
見尊上沉默,之前那個狗腿子立刻道:“你們這些廢物怎麼不慫恿他們鬥起來?!”
綠芒‘啊’了一聲,分外誠懇道:“屬下做了,屬下還參與了新弟子試煉,試圖挑起他們的爭端。”
“然後呢?!”
“然後他們說隻要誌同道合為同一理想而奮鬥的,都是好同誌,好同誌絕不該內鬥。”
酈無顏:“……”
酈無顏忽然有些絕望。
綠芒看著一言不發的尊上撓了撓頭:“這一派以姬冰玉為主,她管得太嚴,於是屬下就去了另外一派。”
酈無顏道:“另一派?”
“是,這一派以軒轅焚天為主。”想起軒轅焚天,綠芒羞澀一笑,“屬下成功挑撥了他們的關係,還將那鳳家女給氣走啦!”
酈無顏:“……”
如果說酈無顏之前還覺得自己有如天助,那麼現在他隻覺得猶如天柱崩塌。
他緩緩收起了左邊上揚的嘴角。
“說起來,屬下所在的流明穀也是如此。”
另外一個女子小聲道,“弟子混入雜掃弟子中,試圖捧一踩一,挑撥他們的關係,誰知他們說什麼‘都是誌同道合的好同誌’‘不論高低貴賤’‘要良性競爭’……硬是不鬥起來,哪怕是屬下冒死讓他們進入了同一個門內小秘境,並親眼看著他們大打出手甚至互喂符紙後,也沒有了下文,除了秘境,這兩人的關係反而更密切了。”
酈無顏:“……”
互喂符紙?!?!
酈無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為四大門派之一的流明穀現在已經退化到這種可笑的地步了嗎???
嗬,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酈無顏陡然升起了一股輕蔑感。
“那姬冰玉最後去了何處?”
“回稟尊上,她被長清門的清虛真人帶走了。”
‘清虛真人’這四個字一下子勾起了酈無顏不美妙的回憶。
酈無顏沉著臉走下王座,掃視了一圈,勾起了一個跪在地上的女人的下巴。
酈無顏動作油膩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對方的紅唇,故意壓低了聲音,問道:“琴殺,告訴本將,你在混入長清門後,可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琴殺——也就是“禹倩雪”,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魔君親自詢問,身體抖了抖:“清虛、清虛真人自從百年前與您等大戰一場後,身體孱弱,閉關於雪腴峰上,幾乎從不出現於人前。”
“至於其他……屬下、屬下無能。”
酈撫卿揚起眉梢,他的手緩緩移到了琴殺的頭頂,而後在所有人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時,重重往下一壓!
痛痛痛!!!
那種仿佛將靈魂撕裂後重組的疼痛令琴殺一瞬間喘不過氣來,有那麼一秒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被尊上殺死,故而在重新睜開眼時,眼神仍是空洞而茫然的。
以至於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幻覺。
——為什麼抽取了自己記憶的尊上麵上的表情比她還要空洞,還要茫然,還要痛苦?
抽取記憶,除了記憶主人本身見過的東西,更會放大某一種極致的情緒。
比如恐懼,比如驚悚,比如不可置信。
比如現在,酈無顏的腦子裡仿佛一下子進駐了五百隻鴨子和七百隻土撥鼠,它們的嚎叫此起彼伏,衝破了靈魂的束縛,衝破了世間萬象的阻擾在,直接將酈無顏帶往了陰間。
——失策了!
酈無顏踉踉蹌蹌地回到了主座位,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