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獵奇。
這麼一想,姬冰玉又忽然有了幾分莫名的得意,她深沉地拍了拍謝喻安的肩膀:“其實我這麼帥,你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我也是人之常情。”
謝喻安:?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麼喜歡姬師妹?
“但是!”
姬冰玉忽然提高了聲音,嚇得走神的謝喻安一凜,隨後才聽她認真地說道:“謝師兄,可能你以為你對我產生了些許好感,但是你喜歡的,真的不是我。”
謝喻安見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也絲毫不惱,他本也覺得這樣的情感有些飄忽不定,抓不住又猜不破,時有時無,此時見姬冰玉說破,謝喻安索性也拿出了探討的態度,同樣認真地詢問。
“那師妹覺得,我為何會有這樣的情感呢?”謝喻安歪著頭,看著就姬冰玉,“我一見師妹就覺得高興,見師妹所行所為,更覺得無比暢快。”
你一見我高興,可能是內心裡已經把我當成歡樂喜劇人了。
姬冰玉與謝喻安對視,在此次伸出手,重重拍了拍謝喻安的肩膀,深沉道:“兄弟,你愛的不是我。”
“綜上所述,謝師兄啊,你愛上的,其實是正道的光!”
謝喻安精神一震,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隨著姬冰玉的話語,居然真有幾縷格外明亮的月光落在了他們兩人所處的庭院裡。
正道的光,就這樣灑在了大地上!
……
……
自從在幼時落水後,小小的謝喻安就對這個世界充滿著戒心。
譬如倘若有人送五歲小童一顆糖,那對方或許會欣喜接過,最多也就是怯生生地拉著父母,仰著頭詢問。
而謝喻安不一樣。
他第一反應會是對方是不是有求於自己?是不是要利用自己達到什麼目的?這顆糖究竟是給自己的,還是要假借自己之手交予旁人?若是交予旁人,他是要傳遞消息,還是要借刀殺人?
但好像從那日新秀試煉被救起後,幾次三番的奇遇,讓他莫名其妙多了些許性格各異、身份各異的朋友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你說,倘若當日我沒站出來,站出來的是我的二師姐、是靈韻大師姐——甚至是任何其他的人,謝師兄,你的決定會改變嗎?你會因此而退縮不前嗎?]
不會。
以前的謝喻安不會站出來,現在的謝喻安不會袖手旁觀。
迎著月色,謝喻安緩緩露出了一個笑顏,他將最後姬冰玉遞給他的那顆糖果塞入了口中,頓時,桂花香氣在口腔中彌漫,整個人都好似多了幾分鮮活氣兒。
雪腴峰最多的是梧桐樹,隻有縹緲峰才有桂花香。
這糖是姬冰玉采了縹緲峰的桂花做的。
謝喻安孤自走在了回縹緲峰的路上,他抬頭看見了縹緲峰上的燈火,有些空落落的心瞬間被暖意填滿。
莫名其妙的,謝喻安腦中又想起了姬冰玉方才坐在庭院搖椅上,搖頭晃腦的說的那句話。
“——謝師兄,我師父說了,當日他即便不出手,乾明師叔也會動手拿回你的令牌的。”
……
……
好不容易成功忽悠走了謝喻安,姬冰玉長舒了一口氣,她嗅著始終繚繞在鼻尖的香氣,忽然心中一動,試探著開口:“師父?”
“為師還在想,你何時才能發現為師呢。”
往日總是清清冷冷的嗓音此時帶上了幾分哀怨,頗有幾分纏綿悱惻的味道。
隨著話音一同落下的,是一道穿著銀白色衣衫的身影。
衣袂飄飄若仙鶴震翅,帶著幾分常人不能及的仙氣,鴉青色的發絲用一根木簪繞在了腦後,腰間仍是墜著一枚玉佩。
衣衫飄動間,暗香浮動,隨著折扇合攏,原本凝結於折扇邊緣的月光倏忽間散落,它們斑斑駁駁地落在了容清垣的身後,像是作為了他的衣衫拖尾,又像是在迎接謫仙降臨。
恍然間,姬冰玉忽然想起,除去“一曲殺萬魔,一弦天下驚”這樣有些駭人聽聞的對容清垣修為的誇讚外,還有一句形容容清垣的話,隻是不太為人所知。
“……天地驚鴻客。”姬冰玉喃喃出聲,隨即,她看向容清垣的眼神更加明亮,“師父!這樣的出場我我可以學嗎?”
師父!我想學這個!
容清垣對上了眸光尤其閃亮的姬冰玉,失笑道:“阿玉想學,自然可以。”
姬冰玉喜滋滋地點了點頭,應邀踏上了容清垣的浮舟,又聽容清垣問道:“你方才嘴裡在嘟囔什麼?”
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姬冰玉毫不猶豫道:“我剛說了句‘天地驚鴻客’,是之前掌門有次提及的。”她有些好奇道,“這也是那些被打敗的魔修們給師父取得外號嗎?”
容清垣搖了搖頭:“並非。”
“我想也是。”姬冰玉道,“那些魔修被打敗了定是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才不會想出這麼好的句子呢!”
“倒也不是。”
容清垣意有所指道:“也許有些就安於現狀,決定做一隻老實本分的兔子了?”
姬冰玉:“……”
她很想笑,但此時已經到了雪腴峰,姬冰玉生怕被酈撫卿撞見,影響兩人的絕美親子關係。
要知道酈撫卿的本體可是一隻兔子,他本人更是牢牢貫徹了狡兔三窟的策略,不知在這雪腴峰上有多少住處。
酈撫卿:如果不是嗩呐出現,我本不必如此。
無論如何,姬冰玉隻能假裝沒聽懂容清垣的內涵,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
“‘天地驚鴻客’聽起來真是好聽。”姬冰玉隨口道,“就是感覺少了半句。”
誰知這一次,容清垣居然真的點了點頭。
“本就是有下半句的。”
容清垣對著姬冰玉眨了眨眼,他身體前傾,看向對方寫滿了‘想知道’三個字的雙眸,從喉嚨裡溢出了一絲輕笑。
淡香再次襲來,除去白梅落雪的香氣外,似乎還有些山穀中草木的香氣?
還不等姬冰玉聞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容清垣道——
“不過這其他的,就需要阿玉自己去發現了。”
在姬冰玉回過神來之前,容清垣站直了身體,嗓音慵懶道:“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我倒是更好奇,為什麼阿玉今日如此晚歸,竟是在那明悟堂呆到直至月上柳梢?”
這話聽起來有幾分埋怨,甚至被容清垣帶著幾分哀怨的語氣渲染出了幾分醋意。
乍一聽,簡直像極了一個可憐忠貞的妻子滿腔心酸地等著她那花心無比的丈夫遲遲歸來。
若是旁人忽得被這麼一問,就算是熟人也會慌了手腳,但是姬冰玉不是。
幾年的相處,足夠她了解容清垣是個怎樣的戲精。
姬冰玉睜著死魚眼開始棒讀:“既然都知道是月上柳梢了,那當然是人約黃昏後啦,也就是你不懂事,居然還去找我,嗬,簡直丟人。”
容清垣見此分毫不慌,他立刻變了畫風,垂下眼睫,整個人的身形都顯出了幾分孤單淒楚,他伸出左手小心地拉住了姬冰玉的衣袖,軟聲道:“是我不該去找你的,是我的錯,但以後你要按時回家——即便不回家,也要給我傳個消息,讓我放心些,好不好?”
這倒是姬冰玉沒想到的。
她本覺得反正都是在長清門內,容清垣給她的那個白玉掛墜還戴在她的脖子上,根本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過,唔,現在情況不同,也許她確實該說一聲?
這麼一想,姬冰玉點了點,她牢記自己的渣男人設,孤高地抬起了下巴:“行,這次便依你——”
姬冰玉的話音戛然而止。
迎著月光,她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竹林裡、也不知聽了多久的酈撫卿。
回憶起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姬冰玉倒吸一口涼氣,她滿臉驚悚道:“大師兄你聽我解釋!”
酈撫卿的神色比她更加驚悚,他慌亂後退,拚命搖頭:“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不是的!大師兄!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你這隻鵝根本沒有信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我和他、我們沒有關係——哦,其實不對有關係……但絕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那是哪種關係?!”
“是那種,嗯,說不上來,但懂的人自然懂——大師兄你彆跑了,我快追不上你了!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霎時間雞飛狗跳,地動山搖,怎一個熱鬨了得!
來找姬冰玉算賬,結果被梧桐葉糊了一臉的乾明真人:……
乾明真人沉默了半晌,看著一直站在原地,神情淡然的容清垣,顫顫巍巍道:“一直如此嗎?”
容清垣搖扇輕笑:“算不上什麼大事。”
第一次,乾明真人從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對容清垣的敬佩之意。
他喃喃道:“不愧是養了五百隻鵝的雪腴峰啊……”
聽見乾明真人所言的容清垣:?
他今日閉關修養,出關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姬冰玉,故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於是,從來隻有他讓彆人懵逼的容清垣,難得地陷入了短暫的困惑。
——自己的雪腴峰上,何時養了五百隻鵝?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容清垣喜獲ssr前綴“養鵝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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