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空澈一臉懵逼。
他完全不知道扣在了自己臉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不過這東西緊緊地吸附在了他的五官上,饒是鳳空澈用力去拔,也是徒勞。
姬冰玉失手將嗩呐扔了出去,又不小心砸到了無辜路人,此刻同樣十分慌張。她顧不得再和裴樂夜那傻子計較,趕緊上前將嗩呐召回。
是的,姬冰玉必須親自上前。
要說這嗩呐有什麼不好,那就它的脾氣了。
暴躁中還帶著任性,倔起來十個姬冰玉都拉不回來。
——這也是為什麼姬冰玉越是憤怒,嗩呐所吹奏出來的樂曲效力越強的原因之一。
姬冰玉頭疼道:“呐!聽話!”
“呐,彆倔了,快過來!”
“好了呐,快點鬆開人家,行行行,好好好,我不拿你當打狗棒使了。”
突然覺得自己被罵了的裴樂夜:???
莫名其妙被“呐”包圍的鳳空澈:???
他滿心疑慮,在重新得見光明的那一瞬間,鳳空澈甚至顧不得去找尋鳳飛霜的身影,而是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了麵前少女拿著的法器上。
即便被折騰了一回,鳳空澈也必須承認,這法器長得十分漂亮。
它通體成烏木之色,上麵隱隱有幾絲靈氣縈繞,表麵光滑潤澤,看似低調卻又讓人完全挪不開眼……
然而再怎麼樣,也不能否認它是個嗩呐的事實啊!
鳳空澈頗為崩潰地想到,這隨身帶著嗩呐的女修,該不會也是妹妹的同門吧?
出於保護同門的心思,即便是給家中寄信時,鳳飛霜也從來不提旁人的法器為何物。
不過此時鳳空澈沒有多想,因為還有更吸引他的底細。
——這法器前端鑲嵌著一枚玉石。
這玉墜不似尋常的玉石那樣帶著或是橢圓,或是雕刻成像,它薄如蟬翼,天然形成了一朵花的形狀,甚至還可以在花瓣處看見到絲絲紋路。
鳳空澈越看這玉石越是眼熟,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見過。
還不等鳳空澈想個明白,忽然有一股寒意直直衝著他而來,這一瞬間,鳳空澈甚至感受到了曾經他尚未入道時,麵對元嬰大能的感受。
難以抗衡的弱小,甚至連開口辯駁都做不到。
可現在,他已經是個金丹期的修士了,又有誰能對他造成這麼大的壓力——難不成此處還隱藏著一個化神期之上的大能不成?!
難以言喻的恐懼讓鳳空澈背後被冷汗浸濕,然而他越是害怕,越是強作鎮定要盯著姬冰玉看,試圖看出個所以然來。
而姬冰玉在道歉後,發現對方不發一言——不提接受與否,也不應答她的問題,隻兀自盯著她看。
姬冰玉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她回望了過去,卻發現對方雖然盯著她看,卻掩蓋不住地渾身顫抖,臉色煞白,像是遭了什麼大罪似的。
聯係到方才對方故意大吼一聲,姬冰玉頓時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是想碰瓷!
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驚嚇到他們,以此為契機,隨便找個當口倒地不起,然後又盯著她看打算纏上她——
好家夥,邏輯閉合了!
姬冰玉痛心疾首地看著對方。
好好的一個帥小夥,竟是淪落到要靠這種方式生存嗎?
真是世風不古,人心日下啊!
鳳空澈被姬冰玉詭異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涼,他隻覺得來自於對方的威壓更重了一些,心中更加警惕。
“你……”
第一字出口,鳳空澈就發現自己的喉嚨沙啞得可怕,嗓音顫抖,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白衣公子臉色蒼白,神情之中帶著驚慌,連嗓音都顯得十分沙啞無助——就這場景,誰看了不說一句是他們欺負人呢!
姬冰玉瞪大了眼。
怪不得說騙子行騙時都需要一套裝備!這一局是她輸了!
到底是自己失手打了人,姬冰玉歎了口氣,目光中帶著惋惜,她將手伸入了剛收集到無數珍寶的乾坤袋中,摸了半天後,終於找出了一枚銅幣。
“這個給你吧。”姬冰玉歎了口氣,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好做人,以後彆再做這種事了。”
鳳空澈:?
他下意識開口:“我不要——”
“給你你就拿著!”姬冰玉硬是將那一枚銅幣塞入了鳳空澈的掌心,一臉淒婉道,“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你再也不要來尋我了。”
鳳空澈:??
他意識到似乎有哪裡出現了問題:“我覺得——”
姬冰玉立刻打斷了他的發言:“不要你覺得,我要覺得。”
“我隻有這些了。”姬冰玉沉痛道,“多得一滴也沒有了。”
親自幫她布下了乾坤袋,甚至還被姬冰玉邀請一會兒來挑選寶物的四人:……
最後原本想先行溜走的鳳飛霜都看不下去了,她歎了口氣,放棄了溜走的想法,從裴樂夜的身後站了出來,上前幾步挽住了鳳空澈的胳膊。
“哥哥,你怎麼來了?”
姬冰玉驀然回過頭,不可思議道:“他是你哥哥?”一不留神,她將心中的話喃喃而出:“不是個碰瓷的?”
鳳空澈:?
其餘三人:??
剛去雁府中轉了一圈出來的鐘疏星:???
鳳飛霜抽了抽嘴角,經過這些年的磨煉,她已經學會不去思考姬冰玉可以在長清門內道繞行三圈的邏輯了。
鳳飛霜歎了口氣,目光悠遠。
這就是成長嗎?
“這是姬冰玉,是我的小師妹。”鳳飛霜暗示道,“我在信中提過——”
“——她就是姬冰玉?!”
鳳空澈失態地打斷了鳳飛霜的話,聲音都因極端的難以置信而顯出了幾分尖銳,曾經這對於向來恪守禮節的鳳家少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這就是你信裡寫的‘弱小可憐’……的小師妹?!”
弱小可憐姬冰玉?
這一次,就連天然樂天派的裴樂夜都梗住,用一種難以言喻地目光看向了鳳飛霜。
“……哥哥,閉嘴!”鳳飛霜滿臉通紅,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的。
而鳳空澈同樣好不到哪兒去。
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阻攔,他差點都要將鳳飛霜信中的那些話全部脫口而出。
要知道,在鳳飛霜的筆下,姬冰玉簡直就是一個絕世小可憐,她從小生長在雁家,雁家人隻將她當做未來可以討好大能的工具培養,壓根不讓她接觸修煉,也不讓她出門交際,硬是折騰出了一個“白月美人”的名頭來,造出一副風流子弟趨之若鶩的景象,明褒暗貶,待價而沽。
雁家自認聰明,旁人卻也不是什麼傻子——說白了,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誰還看不透誰呢!
正是因為這一段的可信度極高,鳳家的父母兄長也很欣慰如今的鳳飛霜成長後,竟然能看出這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故而對鳳飛霜後麵的話也深信不疑。
比如姬冰玉飽受欺淩,從小吃不飽穿不暖。
比如姬冰玉一直被旁人針對,卻不曾怨懟。
比如姬冰玉脾氣極好,雖然一直被人欺辱,但從來都是個極為和善堅韌的人,很會為他人著想。
鳳飛霜在信中簡直將姬冰玉塑造成了一個“完美”的人,這才讓鳳家父母有些擔心。
按照鳳飛霜的描述,他們自動將姬冰玉的形象在心中勾勒。
容顏雖不提,但有著“白月美人”的名頭自然差不到哪兒去,性格溫柔堅韌,麵麵俱到,對誰都很好——
鳳家父母越想越不對。
——這怎麼越看越像是雁流蘇第二啊?!
而且畢竟姬冰玉從小的生長環境並不算好,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心中難免會埋著仇恨的種子。
或許一時不發,但之後一旦心中名為“怨恨”的火焰被點燃,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這一次,鳳空澈在路上聽見了姬冰玉將雁家炸掉後,才會那樣的擔憂。
他生怕姬冰玉憋得太久,當場失控,走火入魔,從而……
誰能料到,姬冰玉竟是這樣一個人呢?
誰又能想到,第一次見麵,竟然會是這樣一番場麵?
直到眾人一齊回到了落腳的地方,鳳空澈仍有些回過神來。
他們鬨出了這樣一番動靜,原先的客棧自然是不敢再住了,不過謝喻安早已料到了這點,著手尋覓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將其買了下來又布上許多陣法,安全極了。
搞了一天事的姬冰玉愜意無比地躺在了搖椅上,發出了靈魂感歎:“謝師兄果然是殺人放火的必備良品啊!”
剛鬆了口氣的鳳空澈:?
他有些迷惑,這個詞語是不是弄錯了?
鐘子期呈大字癱在了一張軟椅上,同樣感歎道:“是啊,也就是謝師兄腦子活絡,要是隻有我一個人的話,絕對要出許多紕漏。”
一旁的裴樂夜極為得意地摟住了謝喻安的脖子:“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師弟!”
吊起了第二口氣的鳳空澈:??
這種事情做得好是什麼值得讚歎的事情嗎?!
鳳飛霜累得手指都不想動彈,有氣無力地表示讚同:“話雖如此,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等下次的時候,我們一定可以更加順利的。”
第二口氣梗在了嗓子裡的鳳空澈:???
不是????這種事你們還想有還有下次?!
從小就是乖乖少爺的鳳空澈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倒是把身旁幾人都嚇了一跳。
一直沒開口的鐘疏星略一思考就知道鳳空澈想到了什麼,她好言寬慰道:“你放心,下次絕對不是炸你們鳳家。”
鳳飛霜聽見,也急忙表忠心:“哥哥放心,我不會炸我們家的。”
鐘子期連忙道:“我也不會炸鐘家的!”
裴樂夜也點頭道:“我哥和我關係可好了!他還在等我與他一道回一次家呢,我也絕對不會炸我們裴家的!”
姬冰玉聽了一圈後,若有所思地抬起頭,將目光放在了謝喻安的身上。
隨著姬冰玉的目光,剩下的幾人也將視線落在了謝喻安的身上。
迎著眾人的目光,謝喻安微微頷首,含蓄地發出了邀請:“既如此,下一次就來炸我家吧。”
他相貌精致秀氣,說起話來也斯文得很,聽著都讓人覺得悅耳極了。
眾人齊齊點頭,鐘疏星看著這和諧的一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就連鳳空澈也……
……也個頭啊!
他都要瘋了!!!
鳳空澈完全摒棄了之前的翩翩君子的淡然之風,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他看著謝喻安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謝喻安歪了歪頭,清朗笑道:“我在邀請至交好友來炸了我家呀。”
態度淡然得不像是邀請旁人炸了自己的家,反倒像是在發出什麼茶會的邀請函。
鳳空澈難以置信地掃了一圈屋內眾人,絕望地發現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一副“合該如此”的模樣。
反倒是姬冰玉體諒到鳳空澈第一次加入,出言安慰道:“鳳大哥彆慌,小場麵,都是小場麵。”
鳳空澈:?!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當場抓住姬冰玉的肩膀咆哮——
——這都是小場麵,那你還覺得什麼才是大場麵?!
然而鳳空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