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呐(1 / 2)

鳳空澈完完全全地傻在了原地。

他是鳳家未來的族長, 平日裡除去修煉外,自然也會教他一些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之道, 可卻一點沒教過他,如何應對這些細小的、甚至不入流的陷害。

鳳空澈的父母恩愛,過了百年也依舊白首不相離,即便是偶有爭吵,持續時間也不會超過三日,更彆提有什麼外人插足了。

所以在鳳空澈的心中,不知不覺就建立了一個想法。

——全天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

——全天下的孩子,都是渴望父母親情的。

然而這一次與姬冰玉的相遇, 則是完全顛覆了鳳空澈的思維, 而麵前這位名為“容兒”的絕色男子所做之事,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我沒有!”

愣了幾秒後,鳳空澈終於反應了過來, 他急急解釋道:“我方才根本沒有動這茶壺,是他手抖——這與我無關!”

鳳空澈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

又或者說凶, 即便他遇見了——譬如巫九冰, 這些人也從來不會傷害他, 因為他是男子,還是一個身份尊貴、家世不凡、修為不俗的男子。

在這樣的世間, 他有著與生俱來的優勢, 從來都是被人討好的一方。

高高在上慣了, 自然會目下無塵。

目下無塵許久, 自然也就看不得這人間疾苦。

鳳空澈委實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 他的語氣顛三倒四,甚至都找不回來往日的從容鎮定。

“姬師妹,你信我。”鳳空澈像是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般, 眼神極其焦急,“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姬冰玉當然知道不可能。

倒不是相信鳳空澈,光是容清垣——這家夥是什麼修為?還能被鳳空澈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傷到?

姬冰玉深深覺得“元嬰大能”四個字都是對他的侮辱,彆的不說,起碼化神期才可以做到的□□行走,對於容清垣而言,已是家常便飯。

之前看到他疑似被燙傷後,姬冰玉是關心則亂,下意識的話語脫口而出,然而剛剛說完不到0.000001秒,姬冰玉就立即意識到了不對。

笑話,這世上還有人能傷容清垣?根本不可能。

[阿玉不是說,想讓這位鳳公子見識一下‘人間疾苦’嗎?]

容清垣含笑的聲音從心底傳來:[既如此,現在可彆不忍心了才好。]

她是說想讓對方見識一下人間疾苦,但姬冰玉總覺得她口中的人間疾苦和容清垣想的完全不一樣???

[並無不同。]容清垣氣定神閒道,[既如此,阿玉便不要多做那猶豫之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另一邊,鳳空澈終於冷靜下來了一些,他解釋道:“姬師妹,方才你也能看見,我並無接觸這位公子,空氣之中也沒有我的靈氣存在過的痕跡,更何況——”

“阿肆。”容清垣忽然輕輕開口。

即便是鳳空澈也不得不承認,容清垣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方才對他態度冷淡時,如碎玉落於泉水,清冽乾淨,不惹塵埃。

之後傲慢炫耀時,又如灼灼烈火撕裂錦帛,帶著一絲天真的殘忍。

而現在麵對姬冰玉時……

眸中帶著收斂一切驕矜後的溫柔,就像是將前麵的所有惡劣戲謔全部用鳳凰之火點燃焚燒。

這種從未見過的異樣,鳳空澈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他忽然想起了年幼時,父親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即便是生來高貴驕矜的鳳族,在麵對摯愛時,也甘願俯首。’

鳳空澈下意識看向了姬冰玉。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的相信,這位叫‘容兒’的男子,是真的愛著姬冰玉。

鳳空澈猶豫了一下,看向了容清垣:“我——”

“——我本來也說,此事與鳳公子無關。”

容清垣截住了他的話頭,他身體抖了抖,握緊了姬冰玉的手,麵色蒼白地看了眼鳳空澈:“鳳公子不必……我是說,此事真的與鳳公子無關。”

“阿肆。”他又抬起頭,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千萬不要為了我與鳳公子爭吵。”

容清垣垂下眼,長長的睫毛輕顫,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一滴淚掛在了眼角要落不落。

配上他蒼白的皮膚,和帶著豔色的嘴唇,當真是一個萬種風情、委曲求全的病美人。

總而言之,誰看誰上頭。

這一刻,姬冰玉忽然深深明白了,為什麼有些男人會喜歡綠茶。

他們不是看不透……是真的爽啊!

艸,人類的本質果然是雙標。

就在姬冰玉走神時,容清垣話音一轉,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姬冰玉鬨不準他又想乾什麼,但還是下意識扶住了他的腰身,容清垣傳音了一聲[得罪],就順勢往她身上靠了過去。

站穩後,姬冰玉才忽然想起,麵前還有一個鳳空澈。

她沉思了幾秒自己和容清垣在他心中的形象,大致可以概括成三個字——

狗男女。

姬冰玉原先的計劃已經從容清垣出現時就完全不同,此刻見容清垣都這麼豁得出去,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

“讓鳳公子見笑了。”姬冰玉無奈一笑,語氣寵溺道,“我這情人柔弱不能自理,貫來喜歡依靠我,遇到點事就嚇得不行。”

說到這兒,她正了正麵上的神色:“所以方才若是容兒有什麼得罪了鳳公子的地方,我代他道歉,隻希望下一次鳳公子能寬容些,倘若覺得容兒有不對的地方,告知於我,我自會管教,就不勞鳳公子親自動手了。”

姬冰玉自己都沒注意到,她對鳳空澈的稱呼,不知何時已經從“鳳師兄”,變成了“鳳公子”。

她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但有人可是在意的很。

譬如鳳空澈,他心下著急,恨不得趕緊解釋個清楚。

譬如容清垣,他翹起了一邊的唇角,趁著姬冰玉不注意時,投給了對麵鳳空澈一個得意中帶著挑釁的笑意。

鳳空澈:“……”

你媽的,好氣啊!

平生第一次,鳳空澈這麼想要動手打人。

去特麼的規矩,去特麼的禮節,有些人就是欠打!

鳳空澈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了波動的心境:“姬師妹,你我之間似有誤會。今日之事實在非我所為,即便姬師妹不相信我,也該相信‘百蕊鳳家’的名號。”

鳳空澈閉了閉眼,鄭重道:“在下願以鳳家之名起誓,今日我絕無對容公子動手。”

謔,連鳳家都搬出來了!看來這是氣得不輕啊。

姬冰玉挑起眉梢,看向了身邊“柔弱無助”的容清垣,發送了一個看好戲的眼神。

[容兒啊,這怎麼圓?]

容清垣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又抬眸掃了一眼鳳空澈,害怕似的往姬冰玉的方向更躲了躲。

“是啊,鳳公子是什麼家世,我有算什麼呢?”

他病懨懨道:“容兒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凡塵中人,幸得了阿肆喜愛,這才能長伴阿肆左右。可惜我生來沒有靈根,又不得半根靈骨,不止修煉不得,連做個上號的爐鼎都不配,隻有一張臉勉強能看得過去罷了。”

“鳳公子……”

容清垣再次轉過頭看向了鳳空澈,須臾後,微微歎了口氣,其中含有說不出的落寞。

“樣樣都比容兒好些,雖然容貌差了些許,但既然出身那尊貴無比的‘百蕊鳳家’,想來也能勉強彌補些。”

任誰都能聽出容清垣話語之中的譏諷,涉及到家族,鳳空澈也不是沒脾氣的人,他臉上沒有了絲毫笑意,冷冷道:“你什麼意思?”

容清垣沉吟幾秒,神色糾結。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沒什麼彆的意思。”

“我隻是想著既然你也對阿肆有些用,我就勉強容忍你進家門。”容清垣蹙眉,像是極為隱忍道,“就做個右夫人吧。”

被容清垣神來一筆震撼當場的鳳空澈:“……”

突然被迫多了“左右夫人”的姬冰玉:“……”

姬冰玉知道容清垣戲精且騷,但從沒想到他能騷的這麼徹底。

神特麼的“爐鼎”!神特麼的“右夫人”!

您他爹的真是個人才!

如果可以,她真的恨不得把巫九冰叫過來,按頭讓她學習一下,什麼才是頂級小綠茶!

與姬冰玉不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徹底衝昏了鳳空澈的頭腦。

他本就是初出茅廬的小夥子,又在鳳家長大,自有一股高傲驕矜之氣,現在容清垣不止一再挑釁,甚至還輕蔑於鳳家,鳳空澈徹底忍不住了。

就在容清垣話音剛落下,憤怒無比的鳳空澈直接甩出了鳳家長鞭,想要直接將容清垣卷過來。

好歹也是被乾明真人練過一段時日的姬冰玉登時麵色一冷,她攬住容清垣的腰飛速後退,又以靈力擴散為屏障,大喊了一聲“呐”後,直接讓嗩呐橫於胸前,於鳳空澈甩起的長鞭相抗。

鳳空澈雖然也被衝昏了頭腦,但他素來寬和,這一次出手也沒用上十足的靈力,故而一擊不中後,也沒有追擊。

同樣暗中幫姬冰玉相抗的容清垣輕輕地甩了甩袖子,他輕聲歎息,惱怒責怪地瞪了鳳空澈一眼,陰陽怪氣道:“鳳公子真是好狠心的心啊。”

“我不過蒲柳之姿,死不足惜,可如今阿肆還在我身邊,你如此放肆,難道就不怕傷了阿肆嗎?!”

鳳空澈:“我不是——”

“嗬,當真是心狠之人,隻顧著自己的脾氣,卻從不想著旁人。”

容清垣不去看他,轉臉對上了姬冰玉時,又換了一副麵孔,他溫柔一笑,曼聲道:“不像我,我從來顧不得旁人,我隻關心阿肆。”

姬冰玉:容哥容哥,夠了夠了.jpg

她從來自認戲精,也自認很會借題發揮了,卻沒想到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鵝外自由容清垣。

姬冰玉滿臉痛苦麵具,小聲問道:“演夠了沒?”

“怎麼會夠呢。”容清垣輕笑了一聲。

“我眼中世間如水墨,唯有黑白色。”

容清垣低低道:“但阿玉不同,阿玉是彩色的,是色彩繽紛的。”

是人間最瑰麗、最動人的樣子。

姬冰玉怔了幾秒。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不覺得容清垣是在演戲,而是在借機將心中的話說出口。

不過聽見最後那句話時,姬冰玉還是忍不住展開了聯想。

色彩繽紛???

難道她在容清垣心裡的形象是一個七彩瑪麗蘇不成???

姬冰玉再次忍不住抬頭看向容清垣:[你為什麼講這些騷……話說得這麼熟練?]

不知何時,場麵已然變成了不是姬冰玉攬著容清垣的腰肢,而是容清垣攬住了她的肩膀,兩人姿態親昵,服色一青一白,看上去和諧至極。

容清垣淺淺一笑,眨了眨眼:[自然是在心中排練了千百次。]

又來了又來了。

這人戲精起來,口中沒一句真話。

姬冰玉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卻不知此番場景落在旁人眼中,則是完全不同。

比如,鳳空澈。

他眼看著兩人姿態親昵,一言一行之間極為默契,甚至無需開口,隻一個眼神,便能知曉對方的心意。

就像是他的父母一樣。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鳳空澈不由想起了前去長清門的鐘疏星,忽然冷靜了下來。

等等……

他之前都乾了些什麼?!

為什麼會去維護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女子,而不相信自家親妹妹的同門?!

甚至還與人大打出手?!

鳳空澈臉色刹那間變得煞白,他甩了甩頭,企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我……我先出去走走。”

說完這句話後,鳳空澈就神色恍惚地出了門。

見他神色不對,姬冰玉有心想要阻攔,卻被容清垣攔下了去路。

“讓他去吧。”容清垣道,“總要自己親生經曆才好。”

人一走後,容清垣的臉上就不再掛著先前那故作柔弱無助的模樣,氣勢變換間,霎時,又成了雪腴峰上高高在上的清虛真人。

他拂袖坐於桌旁,抬眸看向了姬冰玉,含笑問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怪不得世人常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姬冰玉走到容清垣的對麵再次坐下,想起方才的對話,至今猶覺得是在夢中,神色同樣恍惚:“我想,在雪腴花下,應該也是一樣的。”

容清垣笑了起來,他搖搖頭,傳音道:[阿玉覺得我在演戲?]

姬冰玉:“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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