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容清垣大概已經直接聽見他的傳音一事, 姬冰玉最終還是沒有直接告訴酈撫卿。
畢竟酈撫卿性格直來直往,天性中帶著幾分跳脫,姬冰玉生怕他知道這事後, 當場表演一個原地爆炸,誤了韶陽羽的大事就不好了。
[呃,師父啊,老話說得好,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姬冰玉小心翼翼地勸解道, [不如等著此事了結, 您再打大師兄一頓,如何?]
其實容清垣倒並不生氣,畢竟當年他將酈撫卿降服後,酈撫卿口出狂言的日子實在不短, 有事沒事就喜歡陰陽怪氣幾句,這天下就沒有他不敢罵的人。
即便每一次罵人都會被容清垣雲淡風輕地還回去,甚至酈撫卿自己也每次都被容清垣那些輕描淡寫的話氣得不輕,但他有仍舊樂此不疲地找虐。
對此,姬冰玉也曾發問, 然後她得到了酈撫卿深沉的一瞥。
酈撫卿先是拍了拍姬冰玉的肩,隨即將手背在身後, 幽幽地看向了遠方。
“堅持不懈,是本尊眾多優點中,最為突出的一個。”
姬冰玉:“……”
行了行了,您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大哥, 您這根本不是堅持不懈, 您這就是單純的不長記性!
姬冰玉心中刷屏式的吐槽, 容清垣連著聽見了幾句, 心中倒是頗為好笑。
他真的不在意,比起酈撫卿曾經說得那些話,如今的他,真的已經是十分懂禮知節了。
[這次就聽阿玉的,暫且放過他。]容清垣輕笑了一聲,又道,[你們已經確定那位鳳公子所在的位置了?]
[確定了。]
說到這件事,姬冰玉發自肺腑地誇讚了一句:[流明穀的符籙還真是十分好用。]
容清垣道:[流明穀以符籙推衍起家,自是不凡。]
[是啊。]姬冰玉感慨萬千,[不過可惜這個符籙我嘗不了了,等下次遇見時師兄的時候,再向他賠罪。]
之前韶陽羽將符籙帶給姬冰玉之事,自然瞞不過容清垣的眼睛。
或者說,隻要容清垣想知道,這天下沒有什麼能瞞過他的東西。
區彆隻在於會耗費多少“靈力”罷了。
此時聽姬冰玉暗戳戳地告狀,容清垣短促地笑了一聲,慢悠悠道:[無礙,待日後去流明穀時,可以讓他們開一場“食籙盛會”,到時候阿玉一張一張品嘗過去即可。]
一張一張?!品嘗過去?!
光是想想那個畫麵,姬冰玉臉都要綠了。
容清垣你自己聽聽看,你說的是人話嗎?!
[不是。]
容清垣雲淡風輕地接口:[我本來,也不是人。]
姬冰玉心臟猛地一跳。
縱使之前容清垣各種奇異的表現之下,她已經知道了容清垣的身份或許不像是表麵上這樣簡單,但此刻聽他親口承認,姬冰玉依舊有幾分措手不及。
本質上,姬冰玉依舊是一條懶洋洋的鹹魚,每天隻想自己給自己身上撒一點鹽,然後開始躺著。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平淡地過去。
被容清垣撿回雪腴峰上後,姬冰玉更加過分,她甚至連鹽粒都不想自己撒了,恨不得直接去後山的小竹林或是梧桐居旁的梧桐苑裡曬曬太陽,在陽光底下析出些鹽粒,做一條完美的鹹魚。
除非必要,姬冰玉一點都不想攪合進那些複雜的過往。
當然,熟人除外。
比如沈和歌,比如謝喻安,比如韶陽羽……
比如,容清垣。
姬冰玉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心太軟,她幽幽歎了口氣,在心中道:[知道了知道了,等我解決完這件事就來提審你。]
容清垣道:[好,那我便等著阿玉來審我了。]
今天的傳音似乎出了些問題,姬冰玉總覺得容清垣的聲音比往日更好聽了些。
絲絲繞繞的,像是被水稀釋過一些的蜜糖,並不完全化作糖水,隻是由濃稠變得更淡了些,落在姬冰玉的心上,好像能直接融進去似的。
太好聽了。
姬冰玉想,好聽到她都開始有些想念容清垣了。
——可他們明明才分開了不到一天。
這樣下去可不行,姬冰玉及時抵抗住了美□□惑,畢竟她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觀察一下這次的對手們。
姬冰玉站在韶陽羽的身後,用餘光打量著中間人的動作。
[江府中魚龍混雜,比之雁府更甚。]容清垣的聲音再次傳來,[行動時務必小心。]
姬冰玉下意識道:[其實我還好。]她斜過眼睛,掃了下周圍同樣前來博前程的男子們,發現幾乎大半的人都明裡暗裡地往他們的方向看。
——確切地來說,他們都在明裡暗裡的往酈撫卿的方向看。
姬冰玉發自肺腑道:[倒是大師兄更值得擔心一些。]
容清垣:[……確實。]
在小宅院裡的容清垣好笑地搖了搖頭,即便是他也沒想過,幾人商議出來的結果會是這樣。
經過一番討論,他們三人偽裝成了從外地趕來的小有資產的少年郎和他的仆從們。其中韶陽羽自然是負責扮演“少爺”,而姬冰玉和酈撫卿則負責扮演她的仆從。
是的,按照一開始的情況,本該如此分工。
姬冰玉扮演貼身女仆,酈撫卿扮演小廝。
然而——
“為什麼二師妹要變成男人?是為了迷惑他們嗎?”
當時的酈撫卿迷惑地看著變換了容貌後,五官明顯更將硬朗的韶陽羽,他微微沉思後,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顆丹藥。
下一秒,姬冰玉發現酈撫卿麵容變得柔和,五官也從曾經的邪魅狂狷,變成了如今的冷中帶豔——
他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女人。
因為酈撫卿本就是少年形態,加上審美極佳,所以變成美人後絲毫不顯得突兀,反倒是極其漂亮勾人。
尚且沒來得及說一個字的韶陽羽:“……”
眼睜睜看著酈撫卿自我腦補後大變活人的姬冰玉:“……”
求我們的心理陰影麵積jg
說真的,姬冰玉甚至開始懷疑這對師徒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在泥塑自己這一方麵,這兩人做的簡直是無比坦然,絲毫沒有任何羞恥心,自然地仿佛換了個性彆也沒什麼問題似的。
比如酈撫卿,他甚至還喜滋滋地詢問:“你們看我現在的樣子好看嗎?”
呃這……
姬冰玉聞言,不由細細打量了一番。
最後她不得不承認,哈士兔大師兄雖然吃東西的口味奇葩了些,沒事還喜歡‘呱呱’亂叫,但審美倒是真的不錯,比花裡胡哨的容清垣強上許多。
比如這一次。
酈撫卿幻化出來的女子模樣頗為勾人,不同於清純小白花的楚楚可憐,如今酈撫卿的臉可謂是“妖而不豔,魅而不俗”,即便不施粉黛,眼波流轉間都自帶了一股勾人之色。
加上他的少年體型本就纖細,這樣一來,倒像是一隻自帶魅色的小狐狸。
最起碼姬冰玉乍一看去,全然想不到這樣的美人一張口就會呱呱亂叫。
審美本來就偏向禦姐的姬冰玉誠懇道:“好看。大師兄方才用的那個丹藥是什麼?”
“此物名為‘陰陽倒’,男子服用後可以化作女子麵容,女子服用後則是化作男子,可以維持三到七日不等,若是想要變回來,至少也要三日後。”
酈撫卿洋洋得意道:“這是我從鳳棲閣帶回來的,我和你說,這些奇奇怪怪的丹藥鳳棲閣裡最多了!”
“除去這‘陰陽倒’外,鳳棲閣裡還有‘花草丹’‘化靈丹’,這兩個丹藥可以讓修士化作與他們性格脾氣最為相似的花草或是靈寵——是鳳棲閣閣主研製出來的,據說他在服用化形後,突然堪破心境,得以突破,於是便將此法貢獻出來,也算功德一件。”
姬冰玉聽得津津有味,見此不由問道:“能突破?這是真的嗎?這丹藥不傷身體嗎?”
酈撫卿實在有些不靠譜,於是姬冰玉轉向了韶陽羽。
韶陽羽搖頭:“倒是不傷身體,這鳳棲閣閣主多次服用,化作虎形行走於人前,還曾贈予許多門派掌門、長老們,惹來一片驚歎。”
姬冰玉悟了。
有門派掌門親自帶貨,這‘化靈丹’不火才怪!
酈撫卿聳聳肩:“至於能突破心境一事究竟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出於好奇,即便不能突破,許多修士亦紛紛購買,這丹藥簡直供不應求。”
果然,人修道久了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姬冰玉歎為觀止。
她想起上次見到的那位仙風道骨的鳳棲閣閣主,對方長須白發,一派得到高人高深莫測、灑脫狂放的模樣,沒想到私底下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放棄了節操!
姬冰玉猶自感慨,一時沒有開口,韶陽羽頓了頓,看向眼含春水、眼波流轉、嫵媚動人至極的酈撫卿,實在沒忍住。
韶陽羽問道:“大師兄為何要化作女態呢?”
……對哦!
這簡直是靈魂拷問!
原先被姬冰玉和酈撫卿帶跑偏的話題再一次回到了正軌,麵對韶陽羽的提問,酈撫卿自然不會拒絕,他疑惑道:“這不是為了迷惑江家嗎?”
姬冰玉欲言又止:“若是迷惑江家,改變麵容即可,大師兄何必……”
酈撫卿皺起眉毛:“可是二師妹變了啊。”
這話說得有些模糊,韶陽羽卻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即便是因為此時有些鬱氣的她此時也難免覺得好笑。
“我之所以化作男子,是因為江府此次雖然名為‘廣招英才’,卻隻要男兒,不要女子。”
酈撫卿頓時懂了。
他們計劃要混入江府之中,在找機會救出鳳空澈,並當眾揭露江望之所作所為之事,所以借著江望之招收弟子的東風,打算以此混入其中。
既然江府隻要男子,那麼身為女兒身的韶陽羽,當然要暫時改變一下性彆啦
酈撫卿沉默了一瞬,見姬冰玉一副憋笑的樣子,連韶陽羽都露出了些許好笑的神情,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多餘的事情。
可惡!
酈撫卿不會去責怪身邊的人,更不會去責怪自己,於是他果斷選擇將怒意放在了提出這件事的江望之身上。
這都什麼辣雞東西!簡直不配為人!
已經化作女子形態的酈撫卿代入感極強,他憤憤然道:“女子怎麼了?!女子找他惹他了?!說好了的‘廣招英才’憑什麼不讓女子參與?!難道他竟不把女子當人麼?可我看那妖獸血脈都計劃著前往,他又憑什麼不讓女子參與?!”
代入感極強的酈撫卿越說越氣,一拍桌子道:“我看女子最聰明伶俐,做事心細如發,大多修煉起來也刻苦認真——想本尊當年在魔界之時,手下最強的魔使之中隻有兩個男子,其餘全是女魔使——現在想起來,那兩個家夥簡直什麼事都辦不好,在她們麵前根本不夠看!”
尤其是那個司寇奇,每次和他說話都氣得酈撫卿血壓飆升,恨不得將對方撕碎扔進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