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 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在陸天塵的心頭升起。
躺在沙發之上,陸天塵看著賀少征那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嘴唇抖了抖,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解除婚約……?他在說什麼……?為什麼?
陸天塵甚至都懷疑自己還停留在夢中, 現在所看見的, 是夢的延續, 他還沒有徹底的清醒。
於是, 下一秒, 陸天塵就硬生生的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
配上他那麵無表情的神情,以及那快速泛紅的半截臉龐, 甚至顯得有那麼一絲滑稽的意味。
陸天塵喃喃自語的說道, “原來……不是夢啊。”
賀少征:“……???”
“你是瘋了麼?”男人臉上掠過了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
陸天塵慢慢的抬起了頭,那通紅的巴掌印顯得尤為的猙獰。
那一巴掌打的有些狠了,甚至使得陸天塵的右半邊臉頰有些微微腫起。
陸天塵定定的看著賀少征,眼裡像是閃過了些許危險的神情。
他麵無表情的問道, “理由?”
“不是之前說好了, 可以讓我延期幾個月的時間麼?為什麼就這樣突如其來的, 說要毀掉婚約?”
“因為……”
賀少征輕輕地摸了摸自己額前的頭發,在思考著用什麼樣的借口, 能夠堵住陸天塵的嘴。
旭日這種極為龐大的國際組織, 根本沒有必要讓平民知道, 雖然陸天塵所在的陸家也算不上什麼普通人家, 但是, 知道更多隱秘的消息對於他自身的安全會產生些許更大的隱患, 如果為了對方好的話,其實,沒有必要讓他知道。
雖說賀少征對陸天塵沒有什麼太大的好感……但是,他也並不希望,這個男人,因此而扯上什麼和他本應該無關的爭端。
“我不想告訴你。”賀少征實話實說的說道。
陸天塵抿了抿嘴唇,將自己身上蓋著的那薄薄的毯子掀了開了。
他重新站了起來,用手支撐著自己,身子有那麼一點一晃一晃的。
脖頸處那被雷蒙用手刀攻擊的地方還沒有好全,讓他一站起來的時候,還有那麼一點隱隱作痛。
沉默了許久,在這頗為壓抑的氛圍之中,陸天塵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將被他放在一邊的毯子,輕輕的裹在了賀少征的肩頭。
他瞥了一眼男人裹著浴衣的模樣。
賀少征根本不知道他穿著這件衣服,骨子裡散發出了慵懶氣息的模樣,看上去有多麼招人。
陸天塵的語氣有那麼一些生硬,“先彆說那麼多,彆著涼……衣服穿好。”
“……啊?可是我差不多要睡了。”賀少征微微愣了愣。
燈光之下,陸天塵垂下了眼睫,他抿著嘴唇,執拗的把那薄薄的毯子折成了兩截,蓋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陸天塵的手虛虛的搭著,手指尖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過了許久之後,賀少征聽見陸天塵在他耳畔邊輕輕的說道,“我沒有聽見。”
——陸天塵離他湊的太近了,讓他的耳朵有那麼些癢。
賀少征在心頭想到。
賀少征微微側過頭看著陸天塵,他做夢出了點汗,額前那微微有些濕潤的頭發就這樣輕輕地垂下,遮住了眼眸,但是,賀少征仍然能夠從陸天塵的黑眸之中,看到那麼一絲偏執的意味。
陸天塵麵無表情的重複了一句,“我沒有聽見,你今天宴會的時候酒喝多了……喝醉了,說的話都不算數。”
“既然你喝醉了開始不斷的說著胡話……賀少征,我今天也縱容你一次,早點去休息,不要在這裡逗留了。
賀少征:“???”
說著,陸天塵麵無表情的伸手想要攬過賀少征的肩膀,隔著那薄薄的毯子,賀少征能夠感覺到陸天塵那手指顫抖的痕跡。
——所以……表麵上說的那一副雲淡風輕又□□的模樣,實際上,心裡……是有一點怕的麼?
賀少征微微的抽了抽嘴角,本想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反駁男人,卻在看到陸天塵那微微泛紅的眼角,不由得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嗯,今晚就算了吧,咱們白日裡抽空再談。”賀少征看了看一旁懸掛的鐘,如此說道。
他也知道陸天塵這個人,有著一副怎樣的脾氣,這個人一貫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而又傲慢的樣子,也許當著他的麵毀掉婚約,對於陸總那可憐的自尊心而言實在是一個頗為沉重的打擊。
陸天塵的手指微微一頓,在把男人送到二樓的位置的時候,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不再理他。
他的腳步走得頗為的匆忙,甚至有那麼些同手同腳的架勢,在白晝的燈光之下,那穿著西裝的身影,隱隱顯得有那麼幾分落寞。
快到房間的時候,陸天塵沒有回頭,隻是問了一句。
“……賀少征,你說和我要解除婚約,是因為彆的什麼人麼?比如說美因茨家族的族長,海因裡希·美因茨麼?”
陸天塵的聲音很輕,手就這樣放在了門把手的位置,一半的身子隱在了暗色之下。
賀少征微微的眨了眨眼睛。
這一瞬間,他竟然是隱隱約約的產生了那麼些許錯覺。
透過時光的長廊,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在某一日,在旭日的訓練營中,初次告白失敗的褚雪堯,又一次不依不饒地嘗試著,賀少征被煩的沒法了,把他踹在地上,當時,那個年輕人可憐巴巴的住著一張臉,倚在門邊的位置,像一隻小狗似的,也說出了類似的話語。
“賀哥……你拒絕我,是因為我不夠好麼?還是因為,你喜歡什麼彆的女孩?”
……………
賀少征輕輕地歎了口氣。
老實說,陸天塵和褚雪堯長得並不相似,比起褚雪堯那秀美的臉蛋,陸天塵雖然身子骨也沒有那麼的硬朗,但是在這一刻,那英有些可憐的神態,竟是重合在了一起……
讓他沒有辦法,就這麼說出絕情的話。
——就仿佛是麵對褚雪堯一般。
賀少征輕輕的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心裡覺得有那麼點奇怪。
——自己……這是怎麼了?嘖嘖,莫非年紀越大,就越發容易心軟了麼。
賀少征微微的對陸天塵笑了笑,在樓梯口坐那打了些許暖光的橘燈的映照之下,愈發襯得男人的眉眼,裹挾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
“你想多了,不是因為海因裡希·美因茨,也不是因為我喜歡上了什麼彆的什麼人……隻是因為我個人家庭的一些原因,但是,出於為你好的考量,嗯,我不會告訴你。”
“其實,你這人也沒有那麼壞。”
賀少征輕柔的說道。
陸天塵攥著門把手的手又用力了幾分,猛的側過了頭,走進了房間,悶悶的甩下了那麼一句話。
“……我說了,賀少征,你是我陸天塵的未婚夫,在這婚約的期限之內,不會有任何一絲的改變。”
“——無論你同意或不同意,在我心裡,一直都是。”
說著,門啪的一聲被關上。
賀少征微微有些出神的抱著手臂,靠在樓梯口的欄杆處,突然出聲說道,“雷蒙,你還要看多久?”
淡淡的聲音飄散在樓梯的過道之中,過了許久之後,一個男人才慢慢的從暗處走了出來,走到了賀少征的身後。
雷蒙的聲音冷冰冰的,剛剛洗的熱水澡,並沒有讓他整個人連同情緒熱乎起來。
“指揮官,您似乎有一些不高興……為什麼?”
“您並不喜歡他,為什麼並沒有明說,反而是委婉的留了這麼一次台階和餘地?”
“——您……心軟了?”
賀少征微微撇了撇嘴,伸出手指扯了扯雷蒙的頭發,“偷窺的家夥,沒有資格說話。”
雷蒙伸手,輕輕的握住了賀少征的手腕,看著男人的情緒,看著異種嚴肅的較勁。
——就仿佛……他要切身的從賀少征的嘴中,聽見那清晰的討厭之詞,才會感覺到安心一般。
然而,就算是心裡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吃味,雷蒙放在賀少征手腕上的力道仍然非常的輕,仿佛就怕抓痛了這個男人一般,把他當做了一個嬌小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