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眸子微眯,聲音暗沉道:“ 聽說稚童的骨頭血肉熬出的湯,味極香,可保青春,使人忘憂。”
“不過……你這‘忘憂湯’,卻缺了份引子。”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我熬了這麼多年,用了這麼多份嬰兒肉都不行。原來是缺了份引子……”老嫗喃喃自語一陣,突然抬頭眼中爆出精光。她碗也不往回拿了,手裡的鐵勺也不攪動了。雙手扒著鐵鍋鍋沿兒,傾著身子,上半身好似趴在了鍋上。但她也顧不得這個,神情急切又癲狂,仿佛瘋魔了一般,雙手抓住白宸端著碗的手。
“告訴我!快說,缺了什麼?”
白宸嘴角上揚,緋紅的唇邊若隱若現的牙尖森白。仿佛是剛飽餐一頓的凶獸饜足地打了個哈欠,不經意地露出了鋒利的獠牙。
“ 孟婆的忘憂湯要用自身的頭發做藥引,才能讓奈何橋邊的鬼忘卻前塵。至於你這返老還童的‘忘憂湯’嘛……”
白宸說著,眸色一深,突然發難。她反手把碗扣在老嫗頭頂。明黃色的湯汁打濕老嫗那黃白的頭發,眼球也重新掉進鍋裡。
“你!”
老嫗隻發出了一個字,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白宸便眸光一冷。她手中發力,直接就著這碗、這動作,五指扣著碗底,向下猛得一按——老嫗整個人頭朝下腳朝天地被她按進了鐵鍋裡。
“唔……嗚嗚嚕嚕……”老嫗掙紮著,卻徒勞無功,雙手不停撲騰著,鍋裡的湯汁飛濺而出。與其一起飛出的,還有一節小指骨和剛剛掉回鍋裡的人眼。
“ 我從未聽說用稚童的血肉熬出的湯可讓人永葆青春。你這人肉湯也配沾染上孟婆忘憂湯的名字?”
“ 你這早已該入土的老婆子,也能和孟婆相提並論?!”
——她冥界奈何橋旁掌管醧(li)忘台的孟婆,雖說迷迷糊糊的跟健忘症似的性子和那一頭雪白的發絲與老人相像些,但本人卻是個清豔溫柔的大美女!
這老婆子,連孟婆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
“ 聽你的話,想是不僅僅熬了這一鍋肉湯。”她冷聲道,“今天,也讓你這一身死肉煮一煮,看看是什麼味道!”
白宸的手愈發用力,另外一隻手在身側一展,手中竟凝出一道漆黑如墨的火焰。
這火焰隻有白宸的掌心大小,那微微跳動的模樣,像是一朵墨色的小花隨風舞動著。
手一甩。白宸手裡的火焰便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般飛落在鍋底,然後驟然變大。整個鍋身都被包裹進詭異的黑色火光中。
“ 九幽冥火隻焚天道所厭之人,輪回所棄之魂。”
“ 你同方才那個男人一樣,不配入我冥府。 ”
她漆黑的眸子映著墨色的火焰,緋紅的唇微啟,對這老嫗下出判決。
白宸收回手後隻是片刻間,老嫗的上半身便已被煮熟,一身老肉在九幽冥火的加持下變得軟爛,而後與那佝僂變形的白骨一起消融在鍋中。隻餘下兩條僵硬彎曲的腿在鍋外,已一種奇特的造型蹬著,仿佛死不瞑目。
這老嫗同那剛才擺上萬鬼噬魂陣的男人一樣,都是壽數已儘卻妄圖逃離命數,以邪法續命之人。
隻是這老嫗比那男人還要貪心。苟且偷生也就罷了,還妄圖恢複青春容貌。竟然喪心病狂得以嬰兒作料煮湯!實乃罪不可赦。
古往今來,天道和冥界隻認可一條規矩。凡人弱是想逆天改命,唯有修煉一路可走或者功德深厚,感動天地鬼神,增其壽元。但後者再長壽也是有命儘的一天,而前者,若氣運強盛,修煉不殆,可渡劫成仙,超脫輪回,不受生老病死之苦。
而像這種以邪術續命,妄圖逃離生死命數之人,乃被天道所厭,在冥府的生死簿上除名,被輪回所棄。三界六道,皆不收之。
——隻不過……
白宸斂眸。
這老嫗和前頭的男人都是沒有什麼修為的人。不然,不可能後者連一個萬鬼噬魂陣都擺得生澀艱難,最後更是被自己的無知蠢死。而這老嫗,也是比那男人還差勁。後者好賴還有一些微末的修為,但她卻半分修為都無,完完全全是個普通人。隻不過,她的“惡”,普通人拍馬都趕不上起萬分之一。
這兩人的共同點,唯有一點。便是早已應死之人,卻被邪法續命。門口兒那個男人還像是有心殺她卻有所顧忌,但那老嫗卻對她沒什麼實質的惡意,仿佛根本不知道她此行目的。這兩人的態度讓她感到奇怪。
就好像……
她來到了一所特殊演出的馬戲團。主人家精心準備了幾場演出,讓她“欣賞”小醜們的醜態一樣。
想來……“小醜”還不止這兩個。
白宸思及曾“撿”到的舌骨和牛春花耳朵上的耳墜。
那耳墜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連法器都算不上。不可能是那“聖者”所作,到像是前頭那個蠢男人的手筆。而那舌骨法器也是個不入流的,也不像是即將渡劫之人的手段。
“嗬~”
微光中,白色冷白的少女緋紅的唇角輕揚。她仿佛比身邊的幽暗還要幽深漆黑的眸子望了望前方。
——看來,前麵應該還有一個。
不急。
這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