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1 / 2)

曆史學霸在秦末 漫愈 17343 字 3個月前

“你要做什麼?”屠夫被駭了一跳,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色厲內荏的驚問道,但好歹他還想著心上人在場,故身子本能的往後一傾,又生生穩住,強撐著沒往後退。

韓信被刀劍反射的光晃了眼,沒看清是何情形,但對麵的屠夫卻瞧得清清楚楚。

對麵那個,那個他平日裡最瞧不起的長得娘們兮兮的白麵書生,輕描淡寫的拔出了佩劍,他的臉上帶著微笑,可那雙眼睛卻滿是漠然,那樣的眼神他很熟悉,正是他的同行和他乾淨利落的將屠刀捅入家豬咽喉的模樣。

屠夫心裡止不住的發顫,這人是誰?在他眼裡……自己竟不是個人?!

他,真能殺了自己!

周寧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和他對視,比屠夫略長的身量,讓她的視線更添一種俯視的壓迫,看到他眼裡的驚慌和恐懼,周寧的唇角又往上揚了兩分。

她的手自然的垂下,劍正好抵在地上,她抬腳一步步向屠夫逼近,劍尖隨著她的前行在地麵拖出一道長長的劃痕。

“呲~呲~呲~”

屠夫被周寧的視線鎖定,生死的大恐懼叫他移不開眼睛。

屠夫的神經緊繃,那地麵被劃破的聲音便在他的腦中無限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大,似乎下一刻便要搭上他的脖項,割破他的喉管。

隨著周寧的走近,屠夫的心一路高提,支撐著身體的雙腿像被煮的麵條越來越軟。

終於,周寧在屠夫麵前站定。

她的笑容不變,眼神卻變了。

屠夫一直注視著周寧的眼睛,最先發現周寧的眼神變化。

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的眼神原本隻是漠然,現在竟是空洞的,他在他眼裡看不到自己!

屠夫此刻無比確定,這就是個沒有理智的瘋子,他,要殺了自己!

“我……”屠夫顫著聲音,終於忍不住往後跌退了兩步。

周寧眸轉溫和,像扶住韓信一般,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臂,她開口說話,嗓音是如她的微笑一般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和,她道:“小心。”

周寧略微扶了他一把後,便收回手,將劍打橫放置,雙手托舉到屠夫麵前,她的嗓音依舊溫柔,連質問也像是溫敦長輩的教導一般,“你若是好奇這刀劍,直說便是,何必咄咄逼人呢?”

“我……”屠夫咽了咽唾沫,聲音顫顫,將他的膽怯暴露無遺。

他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甚至無法分辨現在是什麼情況。

周寧的笑容和煦而包容,她轉身對眾人道:“隻是一個誤會,沒有打鬥,大家都散了吧。”

周寧轉身,屠夫這才從周寧的眼神壓製中掙脫出來,他看了一眼看熱鬨的路人,又看向對麵抿著唇一臉沉鬱的韓信,看向站在韓信身側那個他心儀的姑娘,終於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也終於發現他的鞋已經被他汗濕了,他的臉飛快的紅漲起來。

周寧再次轉身看向他,正要說話,屠夫已一抬腳羞惱的跑了。

周寧像是看著自家調皮不聽教導的頑童,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她抬步走到韓信麵前,單身提劍,提到韓信麵前,笑容溫和。

於那屠夫而言,他覺得周寧陌生而可怕,單薄的身形、溫和的笑容和他雲淡風輕的拔劍、漠視生命的眼神形成強烈的反差,這強烈的反差又帶來極度的恐怖。

若是一個尋常人執劍向你走來,你不會那麼害怕,因為你知道對方是有理智的,他會權衡利弊,會考慮傷人後的下場,但若是對方明明直直的向你走來,卻視你為無物,眼神冷漠空洞到不覺得你的性命如何重要,也不覺得自己的性命如何重要,你還對這個人陌生得一無所知,那就很可怕了。

這種不確定的恐懼,大約就像是路遇手持凶器的精神病患者,逃不敢逃、動不敢動,隻怕引起他的注意,被他隨手收割性命。

於屠夫而言是如此,但於韓信而言,又是另一番情景、感受。

他權衡眼前的侮辱和自己的生命前程之後,終於決定將自己無用的驕傲和傲骨打碎,和血吞下,雖然他的麵色平靜,看不出情緒,但他到底隻有十七歲,正是年少氣盛、心比天高的年紀,他內心的沉重與鬱結無人知曉,他的決定碾碎他多少的夢想與自尊也沒人知道。

因為他所有痛苦糾結的思考和決定,在旁人看來隻是個短短幾息、無關緊要的熱鬨。

哪怕他終於想明白,眼前的侮辱遠遠不如自己的性命、自己的未來貴重,可當眾趴下鑽人□□的難堪,還是叫他渾身發冷,當眾被扯下臉皮的他好似被扒掉了全身的衣服,赤身裸·體的扔進冰窟,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了。

他無比確定的知道他屈膝趴下的動作必定是僵硬而難看的。

可就在此時,一隻白皙的手托住了他的胳膊,從那隻手碰觸的地方傳來的溫熱力量,輕而易舉的將他身體表麵的冰層破開一道道裂痕,他好似終於……恢複了知覺。

他轉頭欲看那熱源是誰,剛剛恢複的知覺卻被刀劍出鞘的聲音引去,而眼前一晃而過的光影,是陽光投射到了他的寶劍之上,他恍惚間隻從劍身上看到自己被映出的雙眼。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這才看到他的熱源緩慢而有力量的向那屠夫走去,他的氣質悠然平和,步履閒適,好似閒庭觀花,又眾人皆見他與那屠夫並無衝突,是以他提劍而行,路人亦放心的觀望。

可那屠夫卻好似被嚇著了,他看他溫聲安慰了幾句,轉而麵向路人解釋,他說話總是帶著笑容的。

他的笑容從容又強大、溫暖又堅毅。

他看到那屠夫掩麵而走,他……得救了。

然後,他看到他……站到了自己麵前。

“你的劍,還你。”

韓信想道聲多謝,可他深深的看著他,卻張不開嘴,他的嘴唇緊緊的抿著,甚至都不能叫人看出他有交談的打算。

韓信看了片刻,最後隻得沉默的還劍入鞘。

路人各自散去,那小姑娘歉意的看著韓信,但韓信卻沒有分神看她,他似乎到此刻都不知道此事因何而起。

直男某些時候粗壯的神經啊。

看著小姑娘欲言又止的回了鋪子,周寧卻沒有離開,她笑道:“你的書能借我看看嗎?”

韓信還是沒有說話,隻沉默的取了腰間的書遞給他。

周寧展開一看,是《孫子兵法》,周寧複又抬頭看向韓信,笑道:“孫子在書中告誡後人,為將者必死可殺也,然不逞匹夫之勇,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極難,你能麵對侮辱麵不改色,是真正的大勇者怯,往後必定能將台掛帥,封侯拜相。”

“必死可殺”乃《孫子兵法》九變篇中,孫子所言的“將有五危”中的第一危,意思是將帥有五種弱點是致命,其中第一條便是勇而無謀,隻知硬拚,就有可能被誘殺。

“我,”韓信終於生澀的開口,這是第一次有人言明他的誌向,並且告訴他,他可以!

韓信心中激蕩,他頓了頓,問道:“先生也習兵法嗎?”

周寧笑著點了點頭,“略知一二。”

來自習兵法之人的肯定,叫韓信的嘴角微不可見的有上勾的趨勢,然不待成形,又被他緊緊抿住。

周寧笑道:“你我有緣,不如隨我到茶肆裡細聊?”

韓信自持的微微頷首,周寧笑著伸手指引,“請。”

兩人在茶肆坐定,周寧為他倒了一碗茶,又另外叫了些主食,韓信見此,心情低落下去,沉默的抿了抿唇。

此時不是飯時,他雖然多日不曾飽腹,但他莫名的不願意眼前之人同情憐憫於他。

周寧像是沒有注意到他忽地又沉鬱下來,隻顧自客氣的招呼道:“不好意思,我習慣一日三餐,你陪我一起用些吧。”而後,果真自己拿起一個餅子慢慢咬食。

韓信見他神色自然,不像是作偽,心中沉鬱散去,也伸手拿了一個餅子慢慢的咬食,視線沉默的垂於幾案。

想來食用陌生的有恩之人的食物,還是叫他放不開,畢竟正常情況下,這一餐該他主動提請,隻是他身無分文,囊空如洗,隻能做這樣無禮的行徑。

周寧笑著與他閒聊,“我觀這竹簡上的字都快被你磨平了,想來公子是苦讀過了。”

韓信想著對方有恩於自己,又請了自己一頓吃食,他無從報答,便與他說些自己研究兵法的心得作答謝。

想通此處,韓信大咬了一口餅子,攤開竹簡與周寧侃侃而談。

他不善與人交往,言辭方麵笨拙得很,又因為沒有同齡的朋友,故越發顯得他性格孤僻,性情古怪,但此時聊到兵法的他神采風揚,終於有了些少年意氣飛揚的模樣。

係統見此卻捂臉了,兵仙啊,你才十七歲啊,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孫子兵法》是中國可查的最早的兵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軍事著作,比西方克勞塞維茨《戰爭論》還要早2300年左右,被譽為“兵學聖典”,是中**事文化中舉足輕重的瑰寶。

兩千多年多來,共有十一位大家為其作注,其中有帝王、有將相,也有文人騷客,這之中注得最早、最好也最有特色的曹操,結合自己的戰爭經驗,足足注釋了三百多條,而且,她還知道韓信往後成熟的戰爭思維、著名的戰略戰術,所以他與她紙上談兵,那……

目瞪口呆,訥訥不能言。

他在自己最自傲、最擅長的領域被吊打了!

相談甚歡,周寧起身告辭。

“那個,”韓信起身叫住了她,周寧側頭,微笑著等他後話。

韓信緊緊的抿著唇,深深的看著她,末了他雙手抱拳,單膝跪下,語句凝神又帶著懇請的說道:“請先生收我為徒!我雖然……”

“好啊。”

雖然現在身無長物,無以為報,但……

韓信猛地抬頭,周寧的笑容和煦,她語氣和緩的說道:“收拾收拾東西,隨我去吳中縣吧,我姓周名寧,往後便是你的老師了。”

係統:……

KO!

有了徒弟代勞駕車,周寧可以舒服的坐在馬車內休息小憩,淮陰縣和吳中縣都屬於後世江蘇省的地域範圍,故此地離她的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周寧用錢時從來不避著韓信,有時直接讓他去取錢付賬,韓信一方麵感謝老師的信任,一方麵也為老師感到擔憂,錢不多了啊。

終於,兩人到了吳中縣,韓信心中悄悄鬆了口氣。

他飯量不小,老師吃一日三餐,他跟著老師每日也是吃三餐,而且老師每餐都不委屈他,量點得足足的,還愛點新鮮的菜色,每次住店,還要兩間上房,這錢財就越發用的快了。

“老師家住何處?”兩人的傳驗檢查完畢,韓信將馬車駛入縣城。

周寧撩開車簾,一邊看著道路兩旁的建築、行人,一邊回道:“我在吳中縣並無住所。”

韓信勒住馬繩,詫異出聲,“那?”

周寧笑道:“我在來此的路上結識了一位大哥,他給了我一封書信,讓我到此處來,可投奔他族人去。”

韓信聞言點了點頭,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他們錢財將儘,在此地一無住所,二無親朋,若是這隔了一層的朋友的族人嫌棄他們,那……

他倒是還好,他的老師身子單薄瘦弱。

韓信心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極為不舍的摩挲著他放在身側的寶劍。

周寧見此垂眸勾唇,朱唇輕啟,告知他項家的住址,便放下車簾又進了馬車中。

“叩叩叩。”

到達項家門外,韓信牽著馬車站在周寧身後,周寧上前敲門。

“吱呀。”

一佩劍的清俊青年打開木門,他謹慎的瞧了瞧周寧,又看向韓信,末了又將視線重新落到周寧身上。

“你們有何事?我們今日不接生意。”

周寧笑著遞上項伯寫的手書,是兩塊重疊的手掌大小的木片,一片在上為封麵,一片在下為書寫的簡牘,兩者用繩子係好,便是秦朝的書信了。

“這是項纏項大哥的書信,公子一看便知。”

項纏叔父?青年半信半疑的接過書信,麵上的神情放鬆了兩分,不再那麼防備,“兩位稍等,我進去問過長輩。”

周寧微笑頷首,青年便又關上了門,大概過了半刻鐘左右,院門打開,一四五十歲左右精神矍鑠的中年男子當先跨出院門,撫著胡子對周寧笑道:“你便是我三弟信中所言的周兄弟吧。”

而先前為他們開門的青年男子,麵色複雜的看著她。

周寧笑了笑,拱手見禮,“在下周寧。”又指著韓信為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弟子韓信。”

小小年紀竟就為人師父了?

中年男子笑著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寧,連連點頭,笑道:“我看三弟書信時便好奇,是怎樣出色的人物,竟叫他用儘了世間讚美之詞,原先還覺得過了,可現在看到周兄弟,卻覺得是我那三弟筆墨粗漏了。”

周寧笑道:“您過譽了,項大哥待我親近,自然看我處處都好。”

中年男子聞言,扶著胡子,哈哈大笑道:“我是項纏的二哥項梁,你既與我三弟兄弟相稱,往後便喚我一聲項二哥吧。”

周寧從善如流,“見過項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