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周寧的老師人選,項梁其實是想自己上陣的,他現在雖說和周寧同輩相稱,但到底比周寧年長二十多歲,由他教學,可坐實師徒名分。
項莊等人也希望周寧拜項梁為師,如此就把周寧的輩分拉下來了。
大家歲數相差不大,而項家人最矮的也有一米八,又俱都自小習武,體格健碩,越發顯得周寧精致秀雅,還是當做弟弟疼愛照顧的好。
這其中,項他最為迫切,他矮了周寧兩輩,彆人隻是叫叔,他卻得叫爺,叫一個同齡人爺爺?
項他打了一個寒噤,周叔是他最後的倔強!
但剛剛成功以師徒同門情套路了張良和韓信的周寧,哪裡會不知道這中間的關節,她並不想和項家綁死。
周寧笑著婉拒道:“我老師雖然隱世不出,但他的性子驕傲孤僻,容不得弟子再拜旁的老師。”
說到這裡,周寧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埋怨的句式裡透露著師徒關係的親密,“哪怕他也不會劍法,哪怕他弟子對劍法極有興趣。”
聽到周寧不得再拜彆的老師,項梁心裡有些可惜,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命不可違,不過聽到周寧確實對劍術有興趣,項梁又提議道:“那就讓項莊他們教你舞兩招。”
項莊他們論起來是周寧的晚輩,由他們教授,就好比後世的年輕人教老人使用公園的鍛煉器材,隻能說是好心幫忙,算不得師徒情分。
當然,作為得益者的周寧也得承這份好心幫忙的情,不過這相比師徒情分,因果要小多了。
周寧笑道:“若能如此,真是太好了。”
周寧看向廳中眾人,旁人的神情都還算正常,隻可有可無的麵帶微笑,唯獨項他、項莊、項羽三個不同。
項他像是霜打的茄子,精神懨懨,想來還在糾結輩分問題。
項莊因之前周寧瞧他那一眼,所以有些預感,友好的對周寧笑了笑,表示他可以教她劍法。
項羽是身子坐得筆直,隱隱可見挺胸昂頭之勢,像是在向誰展示自己的力量,一副舍我其誰的模樣,然而他並沒有瞧著周寧。
周寧微微一笑,道:“那就請項莊教我劍法吧,也是他說起劍法,才叫我想起了這個未嘗的夙願。”
“好。”項梁撫著胡子,對項莊吩咐道:“項莊,從明日起,你每日抽出一兩個時辰給周兄弟。”
項莊抱拳應下,而後和周寧對視一樣,微笑頷首。
周寧笑著謝道:“有勞了,我喜讀書,也僥幸得老師青睞,比旁人多讀了幾本書,你若有興趣,我可以和你分享,以作酬謝。”
項莊笑著回道:“周先生客氣。”
好一副和睦友好、互幫互助的和諧景象,除了項羽冷冷的盯著項莊。
項莊若有所覺的對上項羽的視線,疑惑自己是何處惹了他,然後開始反思。
他想了想,今日特彆之事,也就是周寧這一樁,而且今日項羽好像格外嚴肅,於是他覺得應是項羽不喜周寧,故見不得自家兄弟與周寧交好。
於是他違心的對項羽說道:“其實我也不喜憑白多個叔叔。”
不是他諂媚沒有原則,一是自家兄弟不講究這個,二是沒有血緣的叔叔哪有家族兄弟重要,當然,他也是真不想項羽找他單練,他劍術是學得不錯,可擋不住人家天生神力,一力降十會,他把劍舞出花也扛不住。
況且,周先生剛剛才說了要有膽怯之心,他這也算是現學現用、靈活機變了。
項莊對自己的處理方式很滿意,然而項羽瞧著他的眼神更冷了。
項莊傻眼了,他怎麼了?難道是表達的討厭程度還不夠?
項羽輕嗬一聲,轉過頭,正眼也不瞧他的說道:“明日上午我來試試你如今的劍術,免得你學藝不精,自己丟臉也就罷了,彆耽誤帶累了周先生。”
項莊:……
所以是他搞錯方向,自作多情了,羽哥他其實是周先生那頭的。
第二日一大早,項家的庭院裡,項羽和項莊已經活動完筋骨,擺開了架勢準備比武。
項莊見周寧還未到,便想著速戰速決,若能在周寧來之前比武結束,那麼輸了也不丟顏麵,這麼一想,原本因項羽要與他比武的鬱悶消了大半,項莊開心的舞了個劍花,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項羽見此,銅鈴大的眼睛危險的眯起,他頭一次見到有人和自己比武這麼積極開心,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
怎麼,難道他以為他花言巧語迷惑了周先生,便真能打過自己了?
項羽取了把木劍,沉默的看向對麵轉著手腕挽著劍花的項莊。
既然他迫不及待找打,他成全他。
項羽雙手執劍,大喝一聲,一個躍步上前,木劍高舉攜千鈞之力劈下,似要劈山砍石。
項莊駭了一大跳,完全放棄舉劍硬抗,一個腰身擰裹,靈活的險險避開。
那劍便在離他肩頭一指不到的地方狠狠劈下,帶起的風勁將他的袖袍炸得獵獵作響。
“不是,不至於吧?”項莊傻眼的看著自己的身側的劍身,還好他閃得快!
這要是他沒當機立斷的躲開,羽哥這一劍能壓得他原地跪下,自己是怎麼羽哥了,這麼狠!
一劍劈空,項羽把劍一橫,又斜砍過來。
項莊見此,快速的單手撐地,一個側手翻翻到劍的另一頭,剛落地站穩,項莊便急忙勸道:“不至於啊!隻是切磋而已!”
項羽哪裡管他,換個方向又是一劍砍來。
項莊心裡苦,技術流最怕這樣沒有套路一身蠻力的。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他力大無窮,隻管站在原地劈劈砍砍,自己擋不住他的攻勢,卻得下腰翻身、來回跳躍。
兩者原本的力氣儲備就不一樣,自己還比他消耗更多更快,到了最後就是腦子反應過來,身手力氣卻跟不上,速度一慢下來,那就隻得拿肉扛了。
“啪!”
下腰慢了,發髻沒能躲過劍鋒,一頭墨發全被打散了。
項莊看著肩頭披散的頭發,心中一陣後怕,這是腦袋呀,羽哥下這麼狠的手,他要是再慢一點,隻怕……
項莊乾脆坐到地上,叫道:“羽哥,木劍也是能砍死人的!我認輸!認輸行嗎!”
“哼。”貴族切磋是講究風度的,項莊既然叫了認輸,項羽便收了劍勢。
他居高臨下,不屑的看了項莊一眼,而後傲然的持劍抱胸,仿佛項莊此時模樣臟了他的眼睛般,嫌棄的彆開了視線。
項莊哀嚎,“也不知周先生什麼時候過來,夠不夠我換身衣服,重新綰發的。”
項羽聞言,高昂的頭顱微微垂下,恩賜般的將視線重新落回到項莊身上。
此時的項莊無甚形象的坐在地上,一身塵土,披頭散發,很是狼狽。
若是周先生過來,看到他如此模樣,必定能知道自己勝他百倍。
於是項羽訓斥道:“換什麼衣服,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學女子梳妝好打扮?周先生年紀雖小,可到底是長輩,你好意思讓長輩等你?”
“可,”項莊抓著自己的散發,“唉,可這也太過丟人了。”
“有什麼丟人的?”項羽口不對心又義正言辭的回道,全然忘了剛剛才嫌棄過他的自己。
項莊:……
正在這時,背對項羽、正對項莊的方向有腳步聲傳來,而那個方向正是周寧住的客房來此的方向。
項莊雙手往地上一撐,急忙就要站起來。
樣子已經足夠狼狽了,姿勢就不要再狼狽了,好歹站直了。
“嘭!”
起身到一半的項莊又重重的跌坐到地上,他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腳印,然後抬頭看向項羽。
項羽側著頭,並沒有看他,也沒有解釋, 要不是胸口的腳印還清晰著,他都懷疑剛才那一腳是他的錯覺。
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他看到他羽哥默默的往邊上移了一步,將跌坐在地上的自己完全暴露在來人麵前。
項莊:……
好的,我已經充分明白,並且完全確定了,羽哥是覺得我不配教周先生!
腳步聲停下,想是來人已經走到了能看到院中情形的位置,然後也對此時的情形很是意外。
麵子要丟完了,項莊歎了口氣,認命的收回視線,看向對麵。
這一看,項伯臉上的懊惱儘去,還對對方露出個笑臉,頷首致意。
原來,來的不是周寧,而是韓信。
或許是周先生的氣質太出塵,他總覺得自己如此狼狽的被周先生看見,丟臉不說,還唐突了先生。
但是韓信的話,他就覺得沒問題,男子比武切磋,難免要爬滾,衣衫不整、身形狼狽再正常不過。
被揍了還這麼開心,韓信微微一愣,抿了抿唇,也回以頷首。
項莊站起身來拍灰,行動不遮不避,神情坦然。
項羽覺得不對勁,這才像剛發現有來人似的轉過身去。
這一轉身,見是韓信,項羽麵色不變,心下卻很是失望。
再看項莊已經將身上的灰拍得差不多了,這份失望就變成了可惜,然後他想怎麼才能在周先生來之前,再約項莊打一架呢。
做什麼用這麼奇怪的看著他,項莊拍灰的手一頓,他這麼狼狽還不是他害的。
項莊無奈又無語,對韓信問道:“周先生快過來了嗎?”
要是沒那麼快,他還是想回去換身衣裳。
韓信道:“老師說他這幾日身體有些不舒服,想緩幾日再開始學,讓我跟你說聲抱歉,他是今早起床才感覺到不適,故沒能提前通知。”
“沒事,”項莊爽朗的笑道:“我原本每日也是要早起練功,周先生怎麼樣,要不要……”請人來看看。
“我去請人來看看。”項羽沉聲接過話,說完就要抬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