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吏(1 / 2)

曆史學霸在秦末 漫愈 11199 字 5個月前

找不到廁籌,就用書寫完的竹簡代替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茅廁也是吏子們雜亂無序的習字簡的最終去處,就好像小時候有學生用寫完的作業本紙擦屁·股一樣,竹簡確實就是這個時候的“紙”。

盼也沒想著周寧回答,畢竟廁籌是公用的,極可能誰用的時候不小心將之掉下糞坑去了。

不過,“你是不是在家學過啊?”盼又問道:“我看竹簡上的遣詞用詞極為嚴謹,字跡也娟秀剛勁。”

周寧笑道:“嗯,我身體不好,所以拖到現在才入學室,但怕跟不上,便在家中自學了。”

原來如此,盼點了點頭,又道:“那下午的武課你能跟得上嗎?”

周寧笑了笑,“怕是、不能。”

周寧轉頭看向學室前頭講案左側的漏刻,在學室學習對於周寧來說確實很難熬,但不是因為學業難度,而是時間。

吏子每日到學室學習的時間太長,從夙食末到暮食初,倒也算朝九晚五,可這裡沒有午飯更沒有午休,所以是一整日都在學室。

盼聞言安慰道:“沒事,你慢慢練,咱們是文吏,武課要求不高。”

周寧笑了笑,不置可否。

短暫的如廁時間後,第二堂是翹來教授算學,沒有很複雜知識,隻需背下九九乘法表,更多的就是各種實務運算了,比如各種織物、穀物價錢的換算,房屋及土地麵積的計算。

這一堂課旁的學子邊聽邊跟著記下公式,唯獨周寧靜靜聽著,未動筆墨,翹看見了,撇著嘴搖了搖頭,倒也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

第三堂課是乙來教授習字課,除了用《倉頡篇》《博學篇》《愛曆篇》等固定的書目外,更多的是用戶籍教他們習字。

秦朝講究實用為上,他們往後大多是基層官吏,無論是上戶口、收租子、拉壯丁還是錄口供,都免不了和百姓接觸,所以儘快熟悉百姓各種奇特名字,對於他們能儘快上任是最實用的。

乙授課很嚴肅,對待周寧和對待彆的吏子沒有任何區彆。

第四堂課,喜來講解了一些他往診的經曆,往診不是醫者出診,而是跟著獄卒到案發現場跑案。

在他的講解中如何破案的方法不多,更多的倒是各種罪行的量刑,不過各種案例張口就開,看得出他是一個經驗豐富、律法嫻熟的老吏。

課畢,喜踱步走到周寧案邊,問道:“幾門課都上過一遍了,你感覺如何?”

周寧恭敬的起身回道:“幾位令吏都講解得極清楚,隻是吏子身體不好,想和令吏請休,讓吏子在家中學習,月末再來參加考試。”

盼驚訝的看向她,這就要撤了?

喜皺起眉頭,見他雖不算健碩,可臉上也並沒有疾痛之色,便訓斥道:“你原本就比人家少兩年時間,不想著刻苦學習,迎頭趕上,還想著回家偷懶休息?這次考試殿後倒不過一頓笞打,可明年若不得過,你便得服役去,到時候可沒人管你身子骨好不好!”

周寧正容揖了一禮,“吏子知令吏好意,但……還請令吏應允。”

喜想了想,又斂了怒容,勸道:“你剛剛入學,聽不懂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還有一整年的時間,努力趕上就是。”

顯然是把周寧前頭的“極清楚”當做是死要麵子的客套話了,周寧笑了笑,“正想和令吏說,我想直接參加今次的吏考。”

“你!”喜又氣又驚又怒的指著周寧,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越勸,他話還說得越大了?

“噗!”周寧前頭的吏子噴笑出聲,他笑道,“這位吏子既有這樣的自信,令吏就允了他吧。”

盼急忙勸道:“周兄,你冷靜啊,咱們還有時間呢,為一時之氣,不值得!”

語罷,又湊到周寧耳邊小聲的說道:“吏考不過的懲罰可比咱們課考殿後的嚴重多了。”

課考殿後不過是笞二十,可吏考不過,卻是笞二十,加罰一頭豬,作為第一名及其令吏的獎賞。

周寧微微偏頭,避開他的氣息,又對喜躬身揖了一禮,“還請令吏應允。”

喜見他態度堅決,不像是胡鬨,便硬邦邦的教訓道:“好,我讓你今次跟著考一次,但若不能過,你便給我靜下心來,好好學習。”

“是,多謝令吏。”周寧揖禮謝道。

“哼。”喜皺著眉頭,冷哼一身,滿臉不高興的走了。

周寧坐下不慌不忙的收拾案幾上的筆墨,盼道:“你這會就走呀?”

周寧笑道:“是,我身體不好,武課跟不上。”

這話怎麼好像聽過似的,盼愣了愣,周寧已經背上書箱往外走了,至於屋裡其他吏子的私語嘲笑她全然不在意。

盼快走兩步追了出去,“我送送你。”

學室位於縣衙的左側,是一排打通的長房,出了學室的門,是一個小院,小院左側是院牆,右側是一排房屋,那排房屋便是令吏們辦公的地方,但門並不朝著學室,得繞到縣衙前院才能入內。

周寧要離開縣衙,倒不用特意繞到前院大門去,徑自從小院的偏門離開便是。

盼看著周寧,沒說話先憂愁的歎了一口氣,然而等他表達完自己的悵然,想伸手拍拍周寧的肩膀表示自己的不舍時,周寧已錯開一步先拱手道:“告辭,我這就走了,你快進去吧。”

語罷,不等他答話,人已毫不留戀又風度翩翩的轉身走了。

雖然周寧來得安靜,走得低調,可學室還是留下了她的傳說,一個遲了兩年才入學,隻聽了半天的課又請休的人,放言要參加吏考!

哈哈,諸位參加吏考的可以放心了,隻要課業合格便是,殿後的有人了。

嗚呼,參加課考的吏子直歎可惜,原本是包他們課考殿位的跑了,這末位的壓力還得他們自己擔著,可惜的同時,也嘲笑、惱怒周寧的不自量力。

但這些紛紛擾擾都與回到家中的周寧無關了。

家裡,老嫗正在院子裡洗衣服,堂屋裡不見韓信,周寧掃了一眼柴火堆,與她出門前相比,半分不差。

周寧一邊往屋內走,一邊對老嫗道:“彆洗了,先做中飯吧。”

韓信聞聲走出屋內,看到周寧回來微微詫異,又低頭抿著唇不說話,沉默的上前接過她的書箱。

周寧也不說他一個人便不吃午飯的事,她知道被一個同齡人供養,哪怕這個同齡人是他的老師,也戳到他敏感的自尊心了,但他確實無其他謀生的本領,所以這份戳心便化作難堪叫他無法自處,所以周寧不在家吃午飯,他便也不好意思吃午飯。

周寧猜得沒錯,韓信現在確實是既自卑又迷茫,從前他一直自信自己隻是暫時的艱難,往後必定發達,等發達之後,他也會百倍的回報幫助過自己的人,可眼前之人,年歲與他相當,才識卻遠勝於他,他真的有機會報答嗎?

然而猜到了,周寧也並不打算做什麼,她道:“我不去學室了,等月初直接去考吏。”

她要的隻是他感恩,至於他感恩的同時,心裡怎麼難受折磨就需要他自己調節了。

韓信點了點頭。

日子又恢複到之前,半年過去,周寧已不用項莊來教她劍法,自己也不再特意抽時間給韓信授課,隻韓信問問題的時候解答。

周寧很安靜,韓信也不說愛說愛笑之人,而老嫗乾脆是個啞巴,項羽等人也因周寧考吏在即不敢過來打擾,所以要不是小院每日還有炊煙升起,整個院子安靜得像是沒有人住。

考吏當日,韓信駕車送周寧去學室,剛打開院門,卻見項羽站在門外。

他爽朗的勾起唇,帶著東升旭日的熱情的坦蕩,笑道:“我來送先生。”

知道說不用,他也會跟去,周寧乾脆的笑著點了點頭。

韓信駕車,周寧和項羽坐在車內,甫一坐定,項羽便道:“先生不用緊張,以你的才學,除授為吏定是手到擒來。”

周寧笑著點了點頭,“多謝。”

項羽又道:“先生打算為何吏,我叔父說,他與縣令相識,可為先生安排一二。”

周寧笑著搖了搖頭,“替我謝過項二哥,不過不用,我已有打算。”

項羽於是真心讚道:“也是,如先生這般大才,自是哪裡也去得的,先生總是如此從容不迫,真是叫籍佩服。”

周寧笑了笑沒有說話,她說與不說,項梁都會給縣令遞話,讓他多關照她,但她若是說了自己心儀的職位,而最後她又去到了那個職位,不管這中間項梁出了幾分裡,那都是人情了。

項梁讓項羽如此問,是想讓項羽做人情與她,可惜,項羽並沒能體會到他叔父的良苦用心。

周寧靠著車壁,閉目養神,項羽便不再說話。

到了縣衙偏門,和周寧上次來不同,上次她來得較晚,吏子們都進了學室,吏子們不了解她,她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故並沒有人注意她。

可今日不同,今日來的都是要參加考吏的吏子,早聽說這次考吏的最後一名定了,他們輕鬆的同時,也好奇是哪個同窗如此雄心壯誌,故這次周寧一露麵,便見一圈人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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