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在周寧這處待了沒多久,項他、項莊就以商討如何布兵防守為由把他喚走了。
周寧知這隻是借口,項羽今日情緒太過外露,約摸叫有心人看出異常了。
項羽還毫不知情,他笑道:“我去去就來。”
然而,一出營帳,項他和項莊表情便收起笑容,尷尬為難,任項羽問什麼,他二人都支支吾吾、語焉不詳,項羽皺了皺眉,打算回了營帳再與他二人細說。
項羽帶著幾分怒意的撩起帳簾,便見一白發老者背對著門口立於帳內。
“範先生?”項羽喚道。
範增轉過身來,應了一聲,又對項莊和項他點了點頭。
項莊和項他默契的走到營帳外為兩人守衛,項羽蹙眉,“範叔,是有何要事嗎?”
範增目色凝重的看著項羽,他的雙眼下皺起厚厚的眼袋,但雙眼卻並不渾濁,反而清亮有神,他沉聲道:“羽兒,你老實告訴範叔,你是不是……”說到此處,即便年高者如範增也不由頓住,羞於啟齒,到底是違背世俗常德之事。
項羽蹙眉,一派坦蕩,“是不是如何?”
範增的聲音啞澀,“是不是,對那周寧生了男女之情?”
轟隆!
項羽的腦中、心中似同時被雷電劈中,一切的聲音景物都遠去了,他隻聽得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它跳得急促極了,跳得他的呼吸、血液都滾燙起來。
項羽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他誇張的笑道:“怎麼可能,您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愛慕先生?”
說到末句,項羽的語速變慢、聲調下降,明明心裡如混沌天地萬馬齊奔般慌亂著,可此時竟又劃過絲絲明悟,他愣愣的,不知是在問範增還是在問自己,“我……愛慕先生?”
範增見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狠狠地閉了閉眼,跺足道:“糊塗啊!”
項莊和項他站在營帳門口處,凝神聽著營帳內的動靜,此時,兩人驚詫的對視,良久,又都皺起眉苦惱起來。
項他張口無聲,“這可怎麼辦?”
項莊搖了搖頭,這能怎麼辦?
兩人相對歎了口氣,隻能繼續守在門口,聽著營帳內的動靜。
“範叔,我……”項羽也被自己的心意嚇到了,他怎麼能對先生生出那樣齷齪的心思呢?
範增問道:“你知道你叔父對於他身份的猜測嗎?”
項羽點了點頭,“叔父說他是周王室後裔。”
項莊和項他的眼眸大瞪,雙雙對視後,咽了一口唾沫,隻覺得這輩子的驚嚇都在今日受過了。
範增伸手點著項羽,沉痛道:“你既然知道,你怎麼還能生出這樣的心思?王族後裔如何驕傲,若是叫他知道你的心思,隻怕立時就要和你、和項家翻臉!”
項羽的臉霎時白了。
範增又道:“你彆瞧他看著溫和沒脾氣,但他的心機手段絕對不可小覷。”
項羽怔愣的看著他,心中還想著若先生覺得受到侮辱、惡心他,他該……如何是好。
範增以為他還不知周寧手段,細細解釋道:“今日周寧說他有六千人馬,我見項莊和曹咎神色怪異,便找他問了問當初攻打亢父的情況。”
範增搖頭,“太順利了,又是暴雨連天那等艱難條件,他必定在旁的地方用了什麼計謀,甚至很可能,他那時候手裡就有了不少兵馬。”
項羽怔怔的聽著。
範增眯起雙眼,“巧計攻城說明他不是紙上談兵的書呆子,而暗自招攬人馬,則說明他絕對不是如他表麵那般淡然無求,比咱們所有人都早到彭城,甚至有時間迎到下邳,說明他判時斷機之準。”
範增轉身看向帥營的方向,“而如今,他又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叫那懷王對他信任非常。”
範增轉頭看著項羽,沉聲道:“羽兒啊,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懷王有意打壓你,打壓項家軍,他是楚國的王,是所有將士認可的王,當此之時,你隻有暫時忍耐、靜待時機。”
範增說著,語氣有些驕傲,“你是天生的將星,如今暴秦來勢凶猛,即便他不願,他也不得不用你,咱們等,等到你手握重兵,便可擁兵自重,如你叔父般將他握在手中。”
握在手中?
將……先生嗎?
項羽的心微微發顫,悄悄的從骨子裡鑽出來一種抑製不住的心動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