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一周目(1 / 2)

“安吾?安吾你醒醒, 做噩夢了麼?”

溫柔的聲音喚醒惶恐無助,阪口安吾猛然睜開眼睛起身張望。

——還好,她還在……

粗重呼吸逐漸平緩, 酸澀眼角慢慢恢複。他握住妻子替自己披上衣物的手靠近她,香甜柑橘味幽幽散發著:“抱歉,做了個噩夢, 夢見你離開。無論怎麼找都再也找不到你, 這讓我感到很絕望。”

她的手……有些涼。

“隻不過是個夢而已……”她微笑垂眸替他理平衣角:“今天想寫些什麼東西?”

“什麼也不寫, 陪你做家務好嗎?”阪口安吾想起那個模模糊糊的夢境忍不住又對妻子道:“最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去做個體檢吧?”

走到臥室壁櫥旁整個人都快鑽進去的女人嗡嗡笑著回答:“我好好的, 為什麼要做體檢?不想去。要是沒事就陪我一起去買食材,家務都已經做完了。”

略帶薄嗔的小小抱怨就像是在撒嬌一樣,白皙細長的手指拂過深色布料,似乎輕易就能折斷的手腕露出一節綿軟青筋。

吹雪怎麼瘦成這樣了?

怔愣中她已將疊整齊的薄毯收拾好走出房間,沒過一會兒端著杯子回來:“不要喝冷水,也彆要求咖啡,你得好好休息。”

“快點起來把藥喝了,喝完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樣的對話似乎曾經發生過,但他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時候。

接過藥水乖乖喝光再將杯子還給她,阪口安吾的目光追著妻子不肯移動, 仿佛稍不注意就會失去她的蹤跡。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有哪裡不合適嗎?”她果然察覺到了丈夫奇怪的視線, 一邊忙著手頭的家務一邊背對著他詢問。阪口安吾迅速移開目光, 堅持了三秒鐘又轉回去:“沒有, 隻是想多看你一會兒。”

——害怕再也見不到你。

青年愕然於腦海中突然湧現的嘶吼,整個人都顯得柔軟了幾分:“吹雪?”

“嗯?”她有在回應。

所以那就隻是個夢而已,對吧?

他低下頭想要撐著自己站起來, 忘記自己沒戴眼鏡的結果就是對距離識彆出現誤差, 想要撐在矮桌上的手撲空, 整個人翻到在地順帶撞飛了滿是文件的小桌子。

“啊……”不算大的臥室裡四處散落著紙團、紙片、和紙堆,鋼筆與墨水在榻榻米上染了個很圓的圖案。

笨拙的丈夫好不容易讓自己翻過來重新坐好,看著滿地狼藉不知所措:“抱歉,我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噗——!”她側過臉去低頭笑了一聲,再轉回來斂裙蹲下一頁一頁整理起他製造的混亂:“真是的,都叫你不要熬夜工作,生病休養還不聽話,下次再也不給你收拾!”

嘴上這麼說,撿拾紙張的動作輕緩柔和,生怕弄壞了哪裡似的。

“抱歉抱歉,我自己其實也可……”話還沒有說完,急於挽救的他踩在墨水上再次滑到,垂頭喪氣趴在榻榻米上恨不得一動不動。

就……實在是太!丟!臉!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伸出手佯怒道:“乾脆就讓你躺在這裡,越幫越忙……”

阪口安吾被她拉起來,繞開滿地報告安放在客廳沙發裡,抱著熱水蓋著另一張薄被。

他想起自己大白天呆在家裡沒去上班的原因似乎是……誰生病了?

哦,對,我生病了。

妻子阪口吹雪剛整理過廚房與客廳,原本可以休息,卻因為他臨時製造的麻煩不得安生。

“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吧!”

窩在沙發裡的男人沮喪的不得了,就像個被現實毒打了的可憐社畜。

“你可以幫我想一下晚上吃什麼,這樣我們去市場就知道該買些什麼。”她的聲音有點遠,阪口安吾急忙從蜷縮的姿勢坐直伸著脖子向臥室裡看……還好,還在。

“唔……”他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因為噩夢而劇烈跳動的心臟這才慢慢放緩速度。

噩夢中的紫色小罐子,就隻是個噩夢而已。

“晚上吃燉魚,可以麼?”他這才想起造成剛才那一幕的原因:“吹雪,你看到我的眼鏡了沒有?”

“昨天你在洗手間洗臉時撞到地上踩碎了,忘記啦?”她抱著兩疊紙從房間裡走出來:“以後不許把工作帶進臥室,書房還不夠你折騰。”

“但是書房裡沒有你,看不到的話會覺得很寂寞。”他像隻犯了錯的狸貓那樣將杯子舉過頭頂道歉:“對不起,可以留在書房裡陪著我嗎?”

她無奈的歎氣笑起來:“我可不去你的書房,萬一有什麼需要保密的東西呢!”

“沒有,”阪口安吾急急忙忙放下杯子坐直了辯解:“沒有什麼不可以讓你知道,關於我和家裡的一切,無論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

說著他起身上前拉住妻子的手走向書房,門後是高大的書架與浩如煙海的智慧結晶。

黑發青年帶著幾絲狂熱拉緊妻子一一摸過書脊:“這本是……”

他的妻子滿臉縱容的微笑跟在旁邊認真聽他傾訴。就像是在看一個頑皮的孩子,笑容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

——像張麵具戴在臉上那般。

“這本是你畢業時買的,對吧?”阪口安吾低頭看了眼阪口吹雪:“我記得在學校門口的書店裡。”

正說著話他愣了一下:“吹雪?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聽你說。”她立刻溫柔回應,沒有任何遲疑。

異能特務科的年輕輔佐官忽略掉心頭浮起的詫異,繼續話題。

一個小時後阪口先生連自己的私房錢藏在哪裡都如數招認出來,自覺已經獲得妻子原諒。

等等,為什麼會覺得愧疚?為什麼無論做什麼都有種‘來不及了’的緊迫感?

“安吾?”她的呼喚再次打斷思索,阪口安吾收回即將發散出去的思維:“我在,是要出去了嗎?我去拿購物袋。”

“我在門口等你。”

她單腳站在玄關跳來跳去,手指勾著鞋跟提了提,換好鞋後輕輕磕了下鞋尖才走向前拉開門安靜等待。

這是秋季普普通通的一天,陽光帶著夏末餘威照射在身上,風卻已經帶來寒涼的氣息。提著購物袋慢吞吞走在路邊這樣的事遙遠得可怕,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阪口安吾心滿意足的和妻子並肩走在前往市場的社區道路上,午後行人稀少,也沒有車輛駛過,仿佛空曠的城市裡隻有他們兩個。

“哦!阪口太太,有段時間沒見,總算從醫院回來了嗎?”鄰居見了他們就熱情的打招呼,女主人拉著丈夫的袖子向人點頭示意:“是的,剛回來沒多久。”

阪口安吾全當她是在說自己,走出社區後才小聲抱怨:“也就隻有這個時候不會堵車了。”他想起生病休養前每天早上趕往辦公室的囧況,忍不住苦笑著搖頭。

——好像不太對,他真有早上往辦公室趕的時候嗎?

袖子被人輕輕拉動,青年再次放棄思考專心看著抬起頭呼喚自己的妻子:“你在發什麼呆呀,向左轉。”

市場位於一處商店街內,不少商家經曆了一上午的忙碌後選擇關門休息——下一個人流高峰期是黃昏前,距離現在還有好幾個小時。

“晚上吃燉魚?”阪口吹雪探身看了眼水泥池子裡遊動的新鮮食材側眼確認食譜,她的丈夫跟上來用力點頭:“嗯,我可以幫忙的!”

“那就買條魚,麻煩您處理乾淨。”

她指著“幸運兒”朝魚販微笑,熱心老板長長應了聲,踩著黑膠筒靴一網將魚撈上來,另一隻手裡的木棒“咚”的砸在後腦上。

就好像自己的後腦勺也被砸了似的,阪口安吾向後退了一步,不忘拉著妻子:“看上去好疼啊……”

“要不,帶回去你清理?”明顯的揶揄幾乎快從笑意中溢出來,渾身難受的阪口先生轉過身去不再看魚販用鐵針破壞神經管:“我怕弄破膽……”

那樣就隻能吃一鍋苦肉了。雖然有些牽強,這個理由總算能讓這份拒絕顯得體麵些。

摧毀魚的神經,再將血放乾淨,然後劃開肚子取出內臟,魚身與魚首斬斷分離,以脊骨為界平剖為三份,就可以帶回家清洗乾淨用於烹飪。

明明無力倒伏任人宰割的隻是條魚而已,他卻像是頭一次見凶案現場似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盛惠!太太這是您的找零,慢走!”

魚販手法嫻熟,很快遞來一隻黑色塑料袋。裡麵鼓鼓囊囊,凸起出來的部分充滿想象空間——被斬斷的骨頭,還是尾巴?或許是魚頭,當然更可能是分割好的肉塊。

“唔……”

血腥氣縈繞鼻端久久不散,阪口安吾忍不住捂緊口鼻奔到另一頭花池旁乾嘔了幾聲。身後有衣物摩挲聲趕來,涼涼的手掌撫上額頭:“還是不舒服?再去醫院住一段時間吧。”

“沒事,抱歉。”

他摸著額頭上的手掌握緊:“不去醫院,去醫院就見不到你了,我不要去。”

“不要離開我好嗎?無論在哪裡,彆留下我一個人。”無法解釋偶來的情緒隱隱又有破潰的跡象,他不再顧忌周圍偶爾走動的行人自顧自將妻子拉入懷中,呼吸又一次變得急促:“對不起,求你,不要從我身邊消失。”

“你在說什麼呀?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嗎?”

女人溫順的聲音就像是貼在耳後,柑橘的味道似乎掩蓋了什麼。冷風忽得大作,將路旁堆積的落葉卷上半空,紛紛揚揚灑下的黃葉就像是被風吹散的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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