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的地獄,還是PortMafia的地獄,總要選擇一個。
太宰治選擇了有矢田吹雪在的地獄。
表麵冰冷內心溫軟的少女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並非出於同情,實乃天性。
誰能想象得到在這個腐爛發臭的地獄裡居然有花頑強的鑽出汙泥?她是白色的,早櫻一樣純潔柔軟的白。這樣善良的人,不應該被命運苛待。
但是命運,總會不經意間惡劣玩弄車輪下掙紮的祭品。
尾崎紅葉私奔叛逃,老首領震怒——【金色夜叉】是不一樣的,作為強異能力者,她不僅僅是昂貴的“商品”,更是一份難能可貴的戰力。
而跟著其他男人私奔這件事,尤其戳中了首領的痛處。
他老了,被視作理所應當由自己占有的年輕女孩棄如敝履,著實令他肝火大旺。
“你們都給我去!把那個賤人帶回來,還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老夫要親手一刀一刀剮了他!”PortMafia傾巢而出,被人指認是尾崎紅葉好友以及疑似“協助者”的矢田吹雪吃了頓鞭子,她倒在地上,像隻瀕死的天鵝那樣安靜等待命令:“你也去!抓不回來你就替那個賤人去刑訊室!”
關於這件事,森鷗外采取了袖手旁觀的態度,除了放縱蘭堂私下賄賂行刑手外什麼也沒做。
他在等,等待骨子裡從來沒低過頭的女孩主動送上門。
她來了。
“森叔叔,求您,救救紅葉吧!”被一道道血痕弄臟了的裙子已經換下,她熟練的給自己打上繃帶,撲在他膝頭求助。男人側頭蕩開遮住眼睛的黑發,笑容溫和眼神冰冷:“告訴我這樣做有什麼利益。”
“如果你能說服我,倒也不是不能對小吹雪的朋友略施援手。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小女孩撒嬌耍賴的權力,沒有了哦。”
肩頭的傷口被男人來回碰觸,她顫抖著回答:“紅葉是異能力者,她本身的立場足以成為您將來的助力。”
“但是她要脫離PortMafia,對我沒有任何用處。我卻不得不為了幫你而承擔風險,這可不行,一碼歸一碼。”森鷗外鬆開她的肩膀,向後靠在椅子上:“彆這樣,交易就是交易,這個時候談感情就要傷感情了呢。”
“……”她知道他想要什麼,短暫的沉默後女孩低下頭:“我什麼都聽森叔叔的。”
“這就對了,我幫你,你付代價,這可是兩廂情願自願為之的事。”他拍拍手:“我會安排讓你第一個找到尾崎紅葉和她的情人,回來之後,我要你去蘭堂身邊。不用再來治療室了,你的手不可以留下不合時宜的繭子。”
他抬起女孩的下巴,手指在她臉頰旁摩挲:“好好吃飯,吹雪。隻靠糖塊和維生素藥丸人類是活不下去的,好好吃飯,長成一個漂亮的、討人喜歡的女人。”
她恍恍惚惚的答應了:“是。”
走出治療室,小流浪貓喵喵叫著黏在她身後:“我也可以幫到你,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氣鼓鼓的腮幫子和氣鼓鼓的圓眼睛,毛茸茸的蹭到身邊想要替她舔舐流不出來的眼淚。
“因為你還是個孩子,你還雙手乾淨,你還有希望與未來。”她揉揉男孩亂糟糟的黑發,在對方“你是不是瞎了”、“我真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露出悲傷的笑容:“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會因為你受傷而感同身受輾轉反側的人正在未來等著你。”
“你又要扔下我,我要去跳樓了!”他氣壞了,簡直可以用氣急敗壞去形容。轉身向樓頂跑去的男孩心裡想著“她一定會追上來,然後我就要怎樣怎樣……”,然而等他真跑到最高層時身後竟然沒人?!
太宰治伸手去推緊鎖的鐵門,馬上就明白了為什麼這回矢田吹雪沒有管自己——她偷偷讓人把通向天台的門窗全部都給焊死了,除非他有破門而出的體術實力,否則這輩子也不可能從PortMafia樓頂一躍而下。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左眼裹在繃帶裡的黑發少年衝著被金屬死死嵌在牆壁裡的“鐵板”笑出一長串詭異的聲音,轉身衝回治療室。
你想要我離開PortMafia?就不!就不!我偏不!
給我等著!
至於被他碎碎念的人……
矢田吹雪獨自來到刑訊室監牢。
她自始至終沒有吐露另一個想要救援的目標——負責看守外圍的底層成員們因為“看守不利”集體下了大牢,依老首領近來越發暴躁的脾氣,至少要死上三分之二扳機才會停下。
誰也不知道厄運會降臨在誰頭頂。
那些人裡,恰好有個紅色頭發麵相老成的少年。
“吹雪小姐。”看守們見到首領的寵物紛紛低下頭顱,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失寵,總之在她徹底被拋棄前,誰也不敢對她不敬,即便她剛吃了頓飼主的鞭子。
“我要帶幾個人出去找紅葉回來,這是首領的命令。”
她隨手指了兩三個人,其中之一正是老老實實蹲在地上的織田作之助。
這種炮灰的死活誰也不在乎,看守們樂得賣給她點人情。
監牢大門打開,被點中的幾個人在其他人羨慕嫉妒到幾乎要發出詛咒的目光裡重獲自由。
“喂!你們幾個,盯著看什麼!給我鞠躬把頭低下!”守衛挨個踹了這些幸運兒一腳,抬胳膊壓著織田作之助向她行禮——就屬這紅發小子個頭最高,先收拾他!
“吹雪小姐!您等著就好,我們這就去把紅葉小姐請回來見您!”
當女人手裡握有權力時,男人和女人的地位輕易就會發生調轉。麵前這些因她暫且逃出生天的底層成員恨不得跪下來給她充當坐騎。
女孩微笑著略略彎腰還禮:“我姑且算是個醫生,怎麼能坐在本部乾看著你們為了我流血受傷呢?”
——有誰能拒絕她嗎?有誰能?!
連守衛們也下意識柔和了眉眼:“您可一定要小心注意呀,就叫這幾個家夥擋在最前麵。”說著他們轉頭凶神惡煞道:“要是敢讓矢田小姐多掉一根頭發絲,回來老子就剁了你們的手指!”
哪裡用得到他們呢?矢田吹雪的目的是讓織田作之助在這場不可能錯失目標的任務中“殉職”。
——走吧,既然不想再殺人,就不要留在這個地方,有能力逃走就都遠遠離開,不要再回來了!去做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也好,去做個蹩腳賣不出去書的作家也好,回到太陽下好好生活去吧。
森鷗外渾身上下都是毛病,但有一點值得稱許。
那就是他在明碼標價的交易中絕對不會說謊,交易另一方信不信則是兩說。
矢田吹雪帶著五個人走出囚1禁了自己一年多的黑色大樓,陽光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確定森鷗外告知的地點,她讓這些人帶著自己滿橫濱亂轉,不經意中將他們領至目的地。
碼頭密集錯落的集裝箱內,她看到即將被捕的紅葉。
不是被自己人抓獲,而是……那個說要帶她回到正常生活中去看看太陽的男人。
你來這世上一趟,你該看看太陽。那個人就是用這種充滿誘惑的語言欺騙了少女。
此刻他滿眼愧疚,握緊槍的手卻不曾有一絲猶豫:“紅葉,不要反抗了,你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我會想辦法讓你早點出來。然後我們就結婚,一起去國外生活,好不好?”
金色夜叉像泣血的飛鳥,在牢籠中拚死掙紮。
子彈沒有打在尾崎紅葉身上,突然從暗處衝出來的白衣少女及時推開她:“滾!”
她沒有下令擊殺警務人員,她有是非觀。
“紅葉,冷靜下來,我在這裡。”她抱著失聲痛哭的友人溫柔安慰:“你可以選擇,要走就彆反抗,跟他去吧。如果傷心,就和我回去。”
聲音下藏著悲涼的顫抖。
但是那個男人卻改了主意:“吹雪小姐,首領的……親信。”
“情人”這兩個字他說不出來,她看上去還隻是個孩子。
太殘酷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這裡的曲折,一聽是PortMafia首領的親信立刻抬起槍口,她的被捕絕對能成為打擊這一非法暴力組織的重大突破。
“到底走不走?彆猶豫,要走這就是最後的機會……”
“都放下武器,拒捕者警方有權就地擊殺!”
“他媽的——!”
PortMafia要是能有這麼聽話早就被神奈川警視廳給鏟除乾淨了,哪裡還能讓政府頭疼到今天。
亡命之徒們忽然如潮水般出現,將這隻集裝箱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很快還站著的警察就隻剩下那位“了不起”的潛入搜查官。
眼看大勢已去,尾崎紅葉攥緊矢田吹雪的衣服:“讓我恨你吧!讓我從今往後沒日沒夜無休無止的痛恨著你,求你!”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也不想跟著一開始就欺騙自己的戀人走。與其連累吹雪一同受罰,她寧可用儘最後力氣將她推出最底層的地獄。
——大塚懲罰出逃女性組織成員的手段,可怕得讓人足足做上十年噩夢。
“紅葉?!”
男人錯愕的瞪大眼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被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