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遇見趙顏兮是在宮宴上。
吾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三人初見趙顏兮時愣了許久。
算起來也有兩年多沒見過容姝了。
這兩年多,他們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每天都沉浸在對容姝的思念裡,徐景行除了練兵就是練兵,每天紮在軍營。
容譽每日卯時起,醜時睡,把書房當寢殿。
陳洺之寒窗苦讀,他想接容姝回來,隻是他一介書生,既不能□□定國,又不能指點江山,隻能用功讀書,他日封侯拜相,接容姝回家。
又遇見了趙顏兮。
趙顏兮身上有容姝的影子,十四歲的姑娘要議親了,養在深閨,不諳世事眼眸清澈,笑起來時像春日裡的迎春,好看極了。
明知不是,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容譽眸光發暗,徐景行呼吸一滯,陳洺之則是徹徹底底慌了神。
此後的愛恨糾葛,大約便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以為遇見了真心人,以為誰都喜歡她,便傻傻地付出了真心,她喜歡上了容譽。
雖然《朱顏》有些修羅場,出現了無數世家公子哥,可趙顏兮最後和容譽在一起了。
原因無他,隻有容譽對容姝的感情是姐弟之情,隻有容譽對趙顏兮的感情是男女之情。
趙顏兮知道自己是替身之後傷心迷茫過,對這些感情拿不起又放不下,幾番虐身虐心,隻知道容譽真心把容姝當姐姐。
為了她甚至不惜對容姝動手。
景和七年,大楚大敗烏邇,容姝隨軍回盛京,趙顏兮第一次見到這位長公主,隻覺得她和傳聞裡不太一樣。
傳聞長公主國色天香雍容華貴,可華輦裡的人麵容蒼白,眼睛有些紅,像是剛哭過。
趙顏兮承認她像容姝,可又不像,容姝十六歲出嫁,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倒不是說她多老氣……
就是看著暮色沉沉,毫無生氣。容姝手放在小腹上,身子看著不太好,太醫診斷過,說是烏邇氣候嚴寒,長公主落下了病根。
後來再見容姝,是宮宴上,趙顏兮見容姝看她,滿眼恨意。
她當時怕極了,可後來發現,不僅是對她,容姝看誰都是恨意。
趙顏兮這才意識到,容姝恨她,恨大楚,容姝恨大楚給她帶來的苦難,恨大楚讓她經曆了磨難,可這根本不是大楚人想的。
趙顏兮對容姝說,“七年前國破家亡之際,長公主為不讓百姓受苦,和親遠嫁,的確讓人敬佩,我也知道長公主在烏邇受了許多苦,可皇上日日夜夜惦記著您,現在皇上已經接您回來了,就不能忘記過去,好好過日子嗎。”
容姝的眼睛裡有恨,除了恨好像沒有彆的東西了,她身體似乎不是很好,連咳了好幾聲,“滾出去,滾出長公主府。”
彼時趙顏兮已經和容譽議親了,婚事在三個月後,她把容姝當成自己的親姐姐。更何況,她不希望容譽把太多的目光放在容姝身上。
倘若容姝能好好生活,忘記過去,那就好了。
可是容姝竟然不領情,讓她滾。
趙顏兮也是千金小姐,何時受過這種氣,她把這事說於容譽聽,容譽當晚就去了長公主府。
第二天早上,趙顏兮聽說容譽對容姝動了手,長公主寢殿端出來不少血水。
再後來,容譽賜了容姝一杯毒酒,那晚長公主府上走水,寢殿燒了個乾淨。
白月光成了米飯粒,容姝再也不是從前的容姝了,人死燈滅,女配一死,皆大歡喜。
帝後大婚,《朱顏》結局。
這些是容姝記得的劇情,她倒不在意大楚的人喜歡趙顏兮,甚至覺得他們喜歡上趙顏兮也是件好事,這樣就能不惦記攻打烏邇了。
如果她夢中的事曾經發生過,那容姝的確應該恨大楚,恨所有人。
和親遠嫁,終於和耶律加央兩心相付,有了孩子,走馬放牧,看過雪山,草原,沙漠,卻把烏邇的草地染紅了。
耶律加央,耶律錚,烏音珠,瑪吉婆婆,還有尼瑪達娃他們……
怎麼會不恨,那為什麼還要活著回去,又悄然死去呢。
從前容姝怕死,怕遇見自己的結局,現在她想讓日子過的快一點,再快一點。
管它怎麼愛恨糾纏,容姝隻想讓烏邇越來越富,倘若大楚打進來,烏邇有還手之力。
明明是烏邇打敗了大楚,為何景和七年的時候烏邇卻被大楚攻破。
烏邇每年都會換草原,為何徐景行能找到王庭。
烏邇每年隻有商隊會去大楚,難道是跟著商隊……
容姝越想腦子就越亂,況且以後商隊人會越來越多,要防患於未然。
十月的天烏邇已經冷的厲害了,紡線織布這些活都能在屋裡做,天一冷,孩子們又開始讀書了。
算起來,烏邇的孩子也上了一年的學了。
一年時間學不了什麼,最多能認認字,讀讀書,學的慢的,字都沒認識幾個。
因為有認字認得多的,認得少的,還有年紀大的,年紀小的,所以烏邇的書院要分年級了。
整個烏邇有幾十個教漢字的地方,少是少了些,但孩子聽話肯學,三十多個小私塾也夠了,容姝相信以後會更多。
分班需得考試,成績好的以後進大班,成績差的進小班,和耶律加央讀書時不一樣。
那個時候隻有耶律加央一個人讀書,白天學的東西晚上使勁記,他師父第二天又考,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大楚的隨侍要麼是廚子,要麼是織娘,本就學識淺顯,教了讀書認字之後恐怕也教不了彆的了。
能讀書認字就好,容姝還記得有句話叫做書讀百遍,其意自現,等第一屆學生畢業了,就能當老師了。
烏邇勉強建起了個小書院,負責的人是桑吉,除了耶律加央,桑吉大楚話說的最好,現在商隊逐漸成形,也用不到他做什麼。
這是容姝帶來的改變。
不過還是有人覺得讀書沒用。
種地春種秋收,過五六個月就能收獲糧食,雖說玉米豆子產量好,好歹看見東西了,再拿放牧,曬鹽來說,累是累,可能看見牲畜長大,鹽田裡的鹽變多,就是上山轉半天還能撿幾個野果子吃。
可讀書有什麼用呢。
背幾句詩又不能當飯吃,尤其分班考試之後,有的孩子成績不好,去了小班,大人就帶著孩子來退學了。
桑吉麵色發苦,“王妃,退學的有幾百個,屬下怕再過幾天,學的稍微好一些的也來退學。”
書院才開了一年,連束脩都不收,怕是要關門了。
容姝皺了皺眉:“冬日又沒事,不上學也是在家裡窩著,他們去做什麼啊。”
桑吉道:“現在家家都會漏粉,紡線織布,在家裡應該是忙活這些事吧。”
粉條都是從百姓家裡收的,分到的銀錢也會分下去,從前烏邇人家裡不存錢,畢竟在烏邇都是以物易物,缺什麼去彆家換,連個集市都沒有,哪裡用得著銀子。
以前攢皮毛,攢糧食,現在知道攢錢了。
容姝明白,讀書是時間最長,收益最低的事,更有讀了十幾年書,依舊一事無成,容姝本意是讓孩子們讀讀書,認認字,若日後大楚烏邇開戰,烏邇隻能贏不能輸,到時候再想讀書,就晚了。
束脩不收,總不能誰來念書就給誰銀子吧。
桑吉臉皺的像苦瓜一樣,讀書有用嗎,當然有用,大楚以科舉選官,而烏邇偏重騎射,大楚人身上有書卷氣,烏邇一群壯漢。
桑吉道:“大楚有句話叫術業有專攻,王妃,這麼大的烏邇,需要有人讀書,有人曬鹽,有人放牧,有人打鐵。”
容姝點了點頭,“能勸就勸一勸,勸不動也要說清楚,以後若是還想讀書,要考試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