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譽目光狠厲,看著就瘮人,趙顏兮原本心裡該害怕,可是,看容譽這副模樣,竟然癡癡地笑起來。
當朝的天子,多麼氣度雍華彬彬有禮,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能麵不改色,嘴角笑的弧度都沒變過。
隻有容姝能讓他這樣,瘋了急了,找不著北了。
趙顏兮道:“我在這兒,容姝能去哪兒,當然是在馬車裡。”
容譽胸口脹得生疼,趙顏兮她怎麼敢,怎麼敢的,“朕先留你一條命……待阿姐回來,再找你清算。”
趙顏兮盯著容譽瞧,要說她哪裡像容姝,就一雙眼睛最像,這雙眼睛看著容譽,也不知道容譽心裡想的是什麼。
他對這個姐姐就這麼好,趙顏兮想不通,她父親母親養育她十四年,結果還是說舍棄就舍棄,容譽和容姝不過十載姐弟情分。
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明明厭惡她,卻能溫柔以待笑臉相迎,明明恨不得殺了她,為了容姝還能留她一條命。
容譽早就想殺她了,興許第一次在綺蘭宮相見,他看見自己相貌和容姝相像就動了殺心了。
興許那時就想到了,有朝一日會有這麼一天,她替容姝去烏邇。
所以容譽心裡就算恨得要死也不會傷她性命。
隻是為什麼呢,拿江山犯險,隻為了一個姐姐,還不是親姐。
趙顏兮從前一直想,隻有容譽分得清她和容姝,分得清什麼是感情什麼是親情,倘若對她的感情是假的,那對容姝的親情是不是……
趙顏兮笑著道:“皇上是不會清算的,皇上還等著臣女去烏邇呢,皇上對長公主的情份真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其心昭昭,萬民歎服。”
容譽臉色微變,趙顏兮看的稀奇,“等皇上接長公主回來,容姝就是趙家的女兒,那之後呢,皇上會不會娶趙顏兮為皇後,好好的姐弟成了夫妻……”
容譽臉色深沉,“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趙顏兮自顧自說著,“隻要長公主在世一日,就一日是長公主,皇上就永遠不能說心底那點情誼,但是我要是死在烏邇,世上就沒長公主了……皇上和世家女,那可是好一段良緣佳話。”
相貌相似本就難尋,把她送去烏邇對容譽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多好啊,皇姐不在了,他們本就不是親姐弟。
可世人隻知公主是皇上的姐姐,容譽對容姝有感情,便是有悖倫常。
趙顏兮越想越通透,“皇上,容姝離開和你也有關吧,興許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她是發現了什麼,覺得你惡心。”
趙顏兮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針,生生刺進容譽心裡。
他最怕的是什麼,不是戰事,不是朝臣,不是風言風語,而是容姝覺得喜歡她是一件錯事,違背綱理,有悖倫常。
容姝當他是親弟弟,他卻對姐姐起了這種不可告人,隱晦的心思。
容譽往後退了兩步,他看看左右,平陽侯夫人已經昏過去了,幾個丫鬟仆侍定然是聽見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張緒跪在趙顏兮旁邊,低著頭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
容譽閉上眼,攥成拳頭的手不住發抖,“張緒,除了趙顏兮和平陽侯夫人,一個不留。”
趙顏兮見狀笑了笑,“看來我說中了……”
容譽已是忍無可忍:“給朕閉嘴,阿姐是阿姐,彆用你那肮臟齷齪的心思妄加揣測,朕隻是不想阿姐在烏邇受苦,你那麼想做公主,朕覺得你最合適。看好平陽侯夫人,帶趙顏兮走,從今日起,平陽侯府不許一隻蒼蠅飛出去。”
他胸口像堵了一塊東西,出府之後就上了馬車,興高采烈地來,敗興落寞地歸,一想容姝會指著他說惡心,他胸腔湧起一陣咳意,咳了幾聲,容譽發現馬車裡好幾滴血。
他伸手摸向唇邊,一片鮮紅。
容譽若無其事地用帕子把血跡擦乾淨,回宮之後有條不紊地吩咐人去攔截,送趙顏兮去西北,無論如何,都要把容姝帶回來。
五月十五,儀仗離開盛京的第十二天,夜以繼日地走,離大楚邊關還有五六日的車程。
徐景行盯她更緊了。
容姝吃完一個餅,又喝了幾口水,就讓金庭給她綁好。
金庭隻能在心裡難受,她們公主是一個多麼愛吃的人,在烏邇都親自下廚做飯,可這一路上就沒吃過一頓熱乎飯。
徐景行以為車上的是趙顏兮,隻想快點到烏邇,吃食自然是一般,乾糧和水,鮮少能吃到肉和菜。
容姝安慰自己到了烏邇就好了,隻要到了烏邇,就能吃到熱乎的火鍋,肉,菜,興許還能吃到蜜瓜,那該有多甜啊。
興許趙顏兮會被發現,但以容譽的性子,留著她還有用,趙顏兮也不會受什麼苦,從盛京追過來快馬加鞭也要六七日,她隻要穩住徐景行,不被發現就行。
還好她裝趙顏兮像一些。
大約是看過書,書中裡些趙顏兮天真明媚不諳世事,如今被送到烏邇,對徐景行能有什麼好顏色。
時不時刺幾句,徐景行心裡有愧,也不願多和她交談。
容姝一直啞著嗓子說話,許是因為快到烏邇了,徐景行去藥房抓藥,並讓夥計煎藥,親自送到馬車旁。
“公主,先把藥喝了。”
容姝道:“拿走,我不喝。”
徐景行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這麼多年,他對容姝的心意從未變過,對趙顏兮也隻是照顧愧疚罷了,但他並不覺得送趙顏兮去烏邇有什麼錯。
總有一個人要去的,容姝去的,為何她去不得,況且,趙顏兮的確因為容姝得到了不少的好處。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