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忍著不哭, 她們煮一碗麵不容易,千萬不能把眼淚掉麵裡。
她快速把麵吃完,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 往東屋的炕上鋪了乾稻草, 幸好五月底,也入夏了,晚上有風吹著舒服, 並不冷。
次日。
兩人起床簡單吃了個飯,就待在趙大爺家裡,院子一小塊菜地,屋裡有鍋,彆的卻沒有了, 容姝知道不會在這兒留太久,也沒想著置辦什麼東西。
不過吃飯的東西得有, 買了幾雙筷子幾個碗,又從村裡的屠戶家割了一斤五花, 兩斤後腿,還有兩斤板油。
屠戶搭了兩根筒骨。
在烏邇吃慣了牛羊肉,哪裡的肉好就送哪裡過來,自己買肉隻能省著花,不過容姝也知足,隻要能離開大楚活下來, 她怎麼都願意。
買了肉, 容姝回到家裡, 村裡來了兩個姑娘,鄉親不少打聽的,都圍在趙大爺院子前麵, 六七個嬸子大娘手裡提著兩根蔥一把菜,有的拿了兩個雞蛋,說是自己種的養的新鮮,其實就是想問問是什麼來路。
永州民風淳樸,外人進村,總得問清楚,也沒什麼惡意,容姝怕過兩日有人來查,便把身世往慘了說。
“嬸子們,我家住宛城,年前嫁的人,本以為嫁了個良人,誰知道是個潑皮無賴,還成天喝大酒,他喝醉之後還打人……我身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的。”
容姝說的情真意切,這些大娘很快就入了戲,罵這男的不是東西。
容姝吸了吸鼻子,“我一個女人,能說什麼,隻能任他打罵,原以為有了孩子他就能收心了,可是四月份就開始下雨,地裡的莊稼全荒了,他也不去地裡,就在家裡躺著,家裡沒了糧食,就把我給賣了……”
“賣給城裡的大人做小妾,我寧死不願,就和妹妹逃了出來,投奔舅舅,可是舅舅也沒了。”容姝低頭擦擦眼角,“嬸子,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來投奔舅舅,我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還請給我們一個容身之所。”
“哎,老趙就一個人,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你先住著,缺什麼和我們說,鄉裡鄉親還不幫一把!”
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容姝安頓好了。
其實以前長溪村也不這樣,這不是聽了長公主的事,巾幗不讓須眉,女子怎麼了,女子照樣能保家衛國。
也因為此,對女子的善意多了幾分,同為女子,何苦互相為難。
容姝點了點頭,“多謝多謝,就怕他帶人找過來,我這……”
“彆怕!聽嬸子的,你好好在你舅舅這兒住著,到時候要有人問,我們誰都不說,你就是村裡的人,誰能知道,放心住著,可彆想那個狗男人了。”
容姝哎了幾聲,“那謝謝嬸子們,正好中午了,我以前在家常做飯,廚藝還不錯,剛割了一點肉,到時候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誰還差一口吃的,其中一個大嬸道:“瞧你瘦的,自己留著吃,攢點錢也不容易,以前日子再苦再累,都過去了,以後還長,該忘得忘,這是永州,有長公主護著咱們,怕什麼。”
容姝心道,長公主還得逃命呢。
不過好在,兩人在長溪村住了下來。
容姝想等永州解禁時,和商隊一起離開,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那之前,先得把日子過好。
“院子裡有蘿卜豆角,摘把豆角,再摘兩個蘿卜,中午炒著吃。”
金庭去摘菜洗菜,容姝站在門口看了看這個村莊。
沒有戰火,村子靜謐中夾雜著小兒嬉笑,鄉親談論聲,真好。
容姝回到屋裡,準備中午飯,既然安頓下來了,就儘量吃好點,豆角炒肉,五花燉了,板油練了油,筒骨跟著蘿卜一起燉。
夏天生肉放不住,還不如做熟了。
容姝讓金庭去換點糖,香料,自己把肉和菜切片的切片,切塊的切塊。
板油是一塊雪白的肥肉,洗乾淨之後往鍋裡倒兩碗水,把肉沒過,待水燒開之後把肉放進去,隨著裡麵的水蒸發掉,油也靠出來了。
雪白的肉慢慢變成油酥,顏色金黃,容姝把油酥盛出來,油裝進陶罐裡。
鍋裡還剩一點油,容姝撒了蔥花,把豆角和肉炒了。
金庭換來了糖和香料,容姝打算做個紅燒肉。
五花肉已經切成兩指寬的方塊,先焯一遍水,把肉裡的血沫煮出來,接下來就是上糖色。
熱油炒糖,等糖化開,隨著時間變成焦糖色,再把肉倒進去。
肉上有水,碰見熱油油滴四處亂濺,容姝快速地扒拉了幾下,保準每一塊的每一麵都染上顏色,然後倒了兩瓢涼水。
蔥薑蒜,按比例配好的香料,全放進去之後蓋上鍋蓋,大火燒著,等肉燉熟再慢慢收湯。
五花肉燉著可好吃了。
米飯用陶罐蒸,筒骨用砂鍋燉,骨頭用斧子劈開,煮去血沫之後放上蘿卜塊,小火慢慢燉,慢慢地,香味就飄出來了。
容姝好一陣沒吃肉了,就守在灶台旁邊,早早就把碗筷擺好,等著飯熟了開飯。
容姝吃的差,金庭吃的更差,能吃到好的自然開心,臉上都帶著笑,隻不過兩人臉上都抹了灶灰,不好看罷了。
快到正午,砂鍋蓋子一直被熱水頂的掀起來,容姝嘗了嘗味道,“骨頭湯好了,我去看看肉。”
鍋蓋揭開,鍋底躺著好多塊顫顫巍巍顏色紅紅的肉,肉皮是棕紅色,已經變得有些透明了,肥肉顏色棕黃,瘦肉鬆散些,也是棕紅色。
湯汁已經收的差不多了,鍋底隻剩下肥肉燉出來的油和深褐色的肉湯。
容姝吸吸鼻子,把燉肉盛到盆裡,夏天熱,豆角也不用再熱一遍,盛兩碗米飯,就能開飯了。
這是第二燉熱乎飯,來之不易,五花肉五肥三瘦,瘦肉入味軟爛,肥肉肥而不膩,拌在米飯裡那叫一個絕。
豆角炒肉是家常菜,火候把握的好,豆角顏色青綠,肉片鮮嫩,正好解了紅燒肉的油膩,再喝一口骨頭湯,吃兩塊白蘿卜,整個人都放鬆舒服了。
金庭吃了一嘴油,也顧不得擦,“要是一直過這樣的生活,也好。”
回了一趟大楚,什麼都看清了,皇上,徐大人,還有從前的一些人,思來想去,還是烏邇好。
她想玉階了,想回烏邇了,隻是這話不能和公主說,公主恐怕更思念王上。
容姝的確想耶律加央,想一會兒之後就不想了,她回不去,見不到耶律加央,想也是白想,“想想晚上吃什麼。”
住在長溪村還算安全,一直到夜晚都沒人過來,不過容姝還是不敢把臉上的灶灰擦掉,不僅不擦,還又抹了一層。
頂著一張帶灰的臉入睡,心裡才安定。
容姝睡的輕,夜裡她好像聽見窗戶動了,醒來的時候屋裡又靜悄悄的,遠處傳來兩聲狗吠,並沒有其他聲音。
她豎著耳朵等了一會兒,然後才放心睡去。
次日,兩人打水收拾屋子,順便把衣服洗了。
上午,村裡來了人。
是常衣打扮的人,兩個,進村後就問這幾日村子裡有沒有來什麼生人。
兩人正是羽林軍,一行人分開行動,封了永州城,四處尋找容姝的下落。
村裡的裡正琢磨了一會兒,“沒見什麼生人呐,你們是什麼人,做什麼來長溪村。”
裡正一臉警惕地看著他們,兩人對視一眼,“我們是來尋人的,家裡妹子走散了,四處問問。”
兩人拿出一副畫像,“這是我大妹,相貌傾城,就怕遇見什麼歹人,如果老先生看見了,就告訴我們。”
一旁圍著的幾個大嬸湊過去看,畫像上的人就跟仙女一樣,真是畫中人跟畫兒似的,眼睛確實像那個姑娘。
可再抬頭看看這兩個人,還說是兄妹,哪兒有一絲一毫的相像之處。
親兄妹一個天上一個地上,誰能信,再者兩個大男人來尋人,凶巴巴,沒準就是那姑娘以前的夫君。
幾個大嬸一臉防備,“我們村可沒進外人,倒是你們兩個,可疑地很呐,路引戶籍有沒有!”
兩人秘密行事,怎麼可以給百姓看皇上手諭,更何況公主不見是大事,“既然不在這裡,那我們就去彆處尋,多有打攪。”
看著兩個人走遠,這群人才散了,“咱們可說好了,誰來了都不能說。”
“那是,兩個姑娘多不容易。”
“就是怕惹禍上身……也不知她們兩個說的是真是假,萬一是逃犯……”
“要真是逃犯官差肯定大張旗鼓地找了,好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也小心點,先讓她們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