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番外三(1 / 2)

陳洺之常做一個夢, 夢中他帶著一個黑色的陶罐,一直向西北行。

不知儘頭在哪兒。

穿過密林,戈壁, 穿過長河, 最後到了一座山, 他不知陶罐裡裝的是什麼, 但是,明白這對他很重要。

沿著山路走, 終於到了山穀, 山穀兩側是重沿峭壁, 走過去有樹葉撲簌撲簌落下。

這個夢夢到過許多次, 陳洺之知道,再往前走, 會看見一片草原。

六七月間, 草木繁盛,草原大地上葉子鮮嫩,一直往前走, 陳洺之看見了破敗的帳篷,殘斷的木頭,臟兮兮的被腐蝕過燒焦的氈布, 以及破舊的,染了血漬的桌椅。

血腥和戰火的味道已經散去,隻剩泥土和草葉的香氣。

陳洺之恍然大悟,這裡是烏邇, 曾經被大楚打敗的烏邇。

那些帶回去的戰俘已經充作奴隸, 每天做著最苦最累的活, 據說, 烏邇的王死在這片土地上,他是戰死的,也算死得其所。

烏邇的小殿下也死了,烏邇的王妃曾經是大楚的公主,被帶回來大楚,如今,在他懷中。

陶罐裡骨灰,容姝的骨灰。

陳洺之記起來了,當日帝後大婚,他以為留在公主府的是容姝,聽見公主府走水的消息就快馬加鞭地趕了過去,誰知,鎖在屋裡的人是趙顏兮。

一切豁然開朗,他突然明白了,為何數年來,容譽執意要養兵,攻打烏邇,為何有趙顏兮這麼一個人。

明明隻是容貌相像,容譽卻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容姝是他姐姐啊,卻要立趙顏兮為後。

帝後大婚,公主府走水,何其諷刺。

好一招偷梁換柱。

他來不及深想,趕緊出公主府,至於趙顏兮,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終於,在朱雀門前,陳洺之攔住了喜轎。

當朝太傅,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張緒不敢攔,又不敢任由陳洺之胡鬨,便笑著說了句,“陳大人這是作何,馬上就是吉時了,耽誤不得,您可彆讓咱家為難。”

陳洺之目光鋒利,狠狠地剜了張緒一眼,“轎子裡的人是誰?”

張緒道:“聖上和平陽侯府二小姐的婚事人儘皆知。”

陳洺之不管攔路的人,走到喜轎前,掀開了轎簾。

張緒唯恐陳洺之發覺什麼,皺著眉默不作聲,想攔又有心無力。

陳洺之心又酸又澀,難受地厲害,他怪自己,怪自己發現地太晚,若是能早一點,興許容姝就不會受這種苦,被自己的弟弟威脅,娶回去,她心裡得多難受。

耶律加央剛死不久。

裡麵人靜靜靠著車壁,蓋著蓋頭,身子歪著,他伸手把蓋頭揭開,容姝就好像是困了累了,靠在車上睡一會兒,睡夠了就醒了。

陳洺之想碰碰容姝的臉,手卻像被燙到了一樣,立刻縮了回來,她不知是何時走的,嘴角竟有一絲淺笑。

陳洺之記得,自她回來之後,容姝就沒笑過,終於笑了。

他看著喜轎裡的人,久久沒有動作,久久沒有說話。

張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遣人去宮中宣太醫,長公主出事,他的腦袋可保不住了。

“陳大人,還請進宮宣太醫啊!您攔著喜轎做什麼,這罪名誰擔得起!”

陳洺之胸口悶痛,然後一口血咳在了地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絕不讀書,絕不考功名,絕不做這太傅,絕不為容譽出謀劃策,他以為,接容姝回來是為了她好,是他害死了容姝。

身後馬蹄聲震震,徐景行棄了馬,跌跌撞撞跑了過來,他眼中震驚不似作假,陳洺之搖了搖頭,容譽把徐景行都給騙了。

陳洺之把唇邊的血跡擦乾淨,“我要帶她走,你可要攔。”

徐景行眼睛紅了,眼中隱隱有淚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解下身上的令牌,“你走吧,快走。”

“拿這個,就能出城,我會應付皇上。”

陳洺之抱著容姝上馬,天很熱,天邊還有慶禮的煙花,陳洺之不知道她死前抱著怎樣的決心。

大楚不是她的家,烏邇才是。

烏邇在西北方,陳洺之帶著人走了兩日,屍體不能留太久,他把容姝火化,帶著她的骨灰,送她回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了烏邇。

烏邇被毀了,哪還有有家。

陳洺之花費時間,把草地上的骸骨撿起來,大戰結束之後,這些並沒有管,而是任天上的鷹鳥地上的野獸吃乾淨,他不知道那塊是耶律加央的,隻能全撿起來,然後把屍骨活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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