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母後為什麼要賜你簪子麼?”趙斐的聲音從書架後頭穿過來,如往常沒有一點起伏,不帶一點悲喜。
陸湘沒聽到他們前頭說了什麼,光是聽到這問話,就感到有些不妙。
原以為他是把許亭然喊過來說幾句悄悄話,訴幾句衷腸,可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綿綿的情意沒聽出來,倒是聞到了幾分鴻門宴的氣息。
趙斐要乾嘛陸湘是管不著的,但許亭然是陸湘拉過來的。
倘若趙斐說什麼難聽的話讓許亭然哭了……不,以陸湘對趙斐的了解,他一定會說難聽的話!
該怎麼辦?衝進去打斷他們的話嗎?
不行,那樣會得罪趙斐,萬一,萬一趙斐沒想說什麼難聽的話……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許亭然一直沒答話,趙斐又開了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娘娘賜我簪子的緣故,六爺應該明白,為何明知故問?”
許亭然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陸湘聽完這句話,突然對許亭然欣賞起來。
趙斐很擅長在言語間對人施加壓力,許亭然第一次進宮,突然被喊過來麵對這樣的質問,竟然還能反問回去。
皇後娘娘果然是心疼趙斐的,替他選了個不錯的姑娘。
可惜他……哼……竟然這樣對人家說話。
“你能這麼問,我倒是鬆了口氣,”趙斐似乎輕笑了一聲,“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又想叫人辦事?
一天到晚的,竟想著指使彆人。
“六爺請說。”聽得出,許亭然漸漸平靜下來,說話的速度也和緩了不少。
“如今母後並未將事情挑明,過幾日料想她會遣人到你府上詢問,等到人來的時候,叫你的父母回絕吧。”
“我父親不過四品,哪裡敢回絕宮裡的人?”許亭然想是聽到趙斐這樣混賬的話,有些氣憤,語氣急了起來,“六爺既然不喜歡我,自去回絕了娘娘。”
姑娘說得好!
陸湘在心裡暗暗叫絕,止不住地在心裡幫許亭然懟道:你不樂意你不肯去說,就知道叫彆人說,你以為你是誰啊?天下好事都叫你占了!你長得好看彆人就得讓著你麼?
“如果我從來沒有回絕過,以你爹的區區四品官位,你又怎麼能進宮呢?”
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在皇後跟前回絕過這門親事了麼?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意思是因為他回絕過前頭很多出身好的姑娘,
陸湘琢磨出言外之意後,心裡的火又躥起來了。
好你個趙斐,你這是話是在說人家許姑娘出身低,靠你的拒絕才撿了漏有機會當王妃!
“六爺的意思我明白了,等回家會稟明父母。這翠羽金釵,請六爺替我還給娘娘。”
叮當的一聲脆響,是許亭然把金釵扔到桌上了。
扔得好,最好扔到趙斐臉上去!
最好……再扇他一巴掌。
反正他那副身子,想還手是不可能的。
陸湘很想看看,他那張白皙的俊臉印上一個手掌印是什麼樣子。
正想得美,身邊的趙謨突然說了聲“不好”,陸湘還來不及問,就聽到匆匆腳步聲。
她頓時明白了,許亭然不熟悉璃藻堂,沒有沿著最近的道往門口走,不知道怎麼地腳步離他們站的書架越來越近了。
趙謨反應極快,迅速做出決定,拉著陸湘的手往另一邊避去,然而不巧的是,許亭然在書架之間轉暈了,他們剛過兩排書架,就跟許亭然正麵碰上了。
陸湘縮在趙謨身後,不敢吭聲,也不敢去看許亭然。
趙謨到底臉皮厚些,當場撞見也無甚反應,伸手一指:“門在那邊。”
許亭然轉身便往趙謨指的方向去了。
她一走,趙謨和陸湘才稍稍鬆口氣。
“看戲呐?”
裡頭傳來趙斐的聲音。
知道瞞不過去了,趙謨隻好嬉皮笑臉的走過去。
陸湘不想過去,但想著自己的書稿還在趙斐手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會兒有趙謨在,含糊過去就得,省得事後趙斐單獨找自己的茬兒。
“六哥,你看什麼書呢?”
“一些雜書。你呢?找什麼書?”
“我……”
趙謨支吾著不吭聲,趙斐道:“我看你不是來看書的,是來看戲的。對嗎?陸姑姑?”
這家夥,不舍得罵自己弟弟,就拿陸湘出氣。
陸湘道:“六爺沒說不讓人進來。”
他確實沒說,怪不到陸湘頭上。
趙謨倒是機靈,見著桌上那隻翠羽金釵,迅速將話頭岔開:“六哥,這金釵你打算如何處置?難道真要還給母後?”
“這又不是給我的,我如何處置?”趙斐答得一派自然。
“怎麼不是給你的?是你叫許姑娘還給你的啊。”
就是。
陸湘在心裡附和道。
“看來你們這戲看得不夠仔細。”
陰陽怪氣。
陸湘再次腹誹,在心裡衝趙斐狠狠翻了一個白眼。
“母後賜的東西,她扔在這裡,也算向母後表明她的態度。”
表明不想嫁給趙斐的態度嗎?
可若是皇後不知道趙斐故意激怒許姑娘的話,見許姑娘做出這樣的舉動,定然會遷怒於她甚至她的家人。
陰險毒辣。
陸湘在心底對趙斐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