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2)

陸湘這幾日都沒有出門。

一則宮裡沒發生什麼事,二則……她的腦子總是亂糟糟的。

每日到班房跟玉漱交代幾句,便自回了屋子。

從前可以整理書稿打發時間,現下書稿全都在趙斐那裡,陸湘哪裡還敢去討要?

無事可做,便隻能胡思亂想。

那天在長禧宮,她不小心碰到了趙斐的密處,這種事在宮裡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奴婢伺候主子,哪有不碰觸到的,料想趙斐也不會太在意,過幾日便可裝作無事發生的。

陸湘在意的,是五日前在敬事房前頭的相見。

趙斐居然回頭看她。

趙斐居然回頭用那種目光看她。

即便陸湘想裝聾作啞,也止不住地反複回想那個情景。

趙斐坐在步攆上,身後的禦花園外頭高大參差的綠樹,他穿著正紅色的圓領袍,背後一條織金盤龍,襯得他的病氣全無。

他就那樣遠遠地,回過頭來看自己。

儘管她不願意承認,但她十分清楚,當她那樣被趙斐看著的時候,感覺很舒服,是以她並沒有立即將目光轉開。

她喜歡看他笑,也喜歡他笑著看自己。

陸湘使勁兒揪著自己的頭發,滿腦子都是疑惑。

趙斐喜歡自己?

他是像趙謨那樣發現自己的真麵目了嗎?

應當不是,趙斐是見過自己真麵目的,在西山彆院,他對“景蘭”可冷淡得很,像審犯人一樣,並沒有什麼柔情,更不會那樣看著“景蘭”笑。

所以他是在對著敬事房的“陸湘”姑姑笑。

陸湘把妝鏡拉到跟前,仔細端詳著鏡子裡的那張臉,著實難以置信。

鏡子裡的自己算不得醜,畢竟她對自己手下留了情,但完全談不上美。蠟黃的膚色、細密的眼紋,令自己看起來暮氣沉沉、老氣橫秋。

趙斐居然回過頭來看這樣的自己?

陸湘不肯相信,卻忍俊不禁,在心底湧起了一陣甜蜜。

就這樣的自己,趙斐喜歡上了?

以前陸湘翻過嘀咕,不知神仙一樣的趙斐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然而萬萬沒想到他盯上了“陸湘”?

他可真是不挑,然而笑過之後,又開始心虛。會不會是自己自作多情,趙斐隻是隨意往後一看,見自己在看她,以為自己癡迷於他,所以在譏笑她?

想歸這麼想,陸湘卻知道不是這樣的。

她在宮裡呆了這麼久,不敢說見慣世間人情,但她知道,趙斐不是在譏笑她。

他就是笑,純粹的喜悅的笑。

陸湘托著下巴,衝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起來。然而笑過之後,卻是淡淡的無奈和惆悵。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除了趙謨,又是趙斐……還是早做打算,趁早離宮吧。

陸湘的心情驟然黯淡了下來。

昨日掖庭局的陳姑姑過來同她商議了盼夏的事,說好這月初九就送盼夏出宮。盼夏是被沐貴妃責罰而受傷,按宮中慣例拿不到離宮的銀子,隻是坤寧宮和長禧宮都給了賞賜,加起來能給盼夏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夠盼夏在京城買兩間狹小的屋子,請一個幫傭做事了。

銀子不是大問題,即便皇後和趙斐不給,陸湘也能養得起盼夏,唯一擔憂的是人手,陸湘在宮中的事情尚未了卻,並不能陪著盼夏出宮,盼夏如今行動不得,光請丫鬟在身邊,到底還是不太靠得住。

陸湘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想著先出宮去幫盼夏找了落腳的地方再說。

“姑姑,”外頭玉漱敲了門。

陸湘將妝鏡放回原處,這才道:“進來吧。”

玉漱推門進來,見陸湘坐在窗前,道:“姑姑還在這裡坐著,今日宮裡可出大事了。”

陸湘見她神色泰然,確定這大事至少不是壞事,便問:“什麼大事?”

“萬歲爺下旨,封六爺為越王。”

“越王?”陸湘有些吃驚。

大昱的皇子,大部分都是在成婚之後封王離京。趙斐今年十九了,至今未婚,不過前頭的哥哥都已經封王,皇帝這時候賜他王爵並不是什麼不合常理的事,隻是這越王……

“正是因為封了越王,宮裡才說得熱鬨呢。從前六爺深居長禧宮,彆說主子萬歲爺,連皇後娘娘都沒去北苑探望過,大家都以為六爺不得聖心,如今主子萬歲爺封了六爺為越王,可見六爺在二聖心中非比尋常。”

的確,吳越之地,江南魚米之鄉,既是天下糧倉,又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本朝獲封越王的皇子,一向都是最得寵的皇子,譬如當今天子,就曾經封過越王。

如今皇帝下旨封趙斐為越王,這裡頭暗示的意味不可謂不深。

即便不是要冊立東宮,也是向世人昭示,趙斐是他最看重最喜歡的皇子。

然而宮裡的有心人都知道,皇帝一向對趙斐漠不關心,幾年都見不上一麵。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一個時辰前,主子萬歲爺在早朝上宣的旨,這會兒宮裡已經傳遍了。我想著姑姑素與六爺……不對,該改口了,想著姑姑素與越王相熟,該過去道喜的。”

陸湘心裡亂得很,隻隨意附和著玉漱點了點頭。

玉漱又道:“奴婢還聽說,萬歲爺是因為擔憂越王的身子,方才有此旨意的。”

“怎麼說的?”

“越王幼年落入冰湖,身體受了寒,一到冬日就很難捱,吳越之地溫暖,越王若是長居吳越,於他的身子定然大有裨益。”

理是說得通的,但陸湘明白,以皇帝的為人和個性,絕對不會因為擔憂趙斐的身子,就把吳越給趙斐做封地。

冊封越王,重要性僅次於冊封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