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1 / 2)

“王爺。”竹影和李方從盜洞裡出來,兩人身上都是泥汙,形容狼狽,毫無素日威風八麵的模樣。

尤其是李方,他原就長得難看,全靠一身飛魚服撐著臉麵,一身黑色勁裝上裹滿了汙漬,看著就跟落水狗一般。

趙斐挑了挑眉,總算是明白這李方雖然資質不錯,卻不能留在司禮監當差的原因。

這副相貌在父皇眼前晃,豈不是糟心麼?

“免禮,既入福地,便不必講虛禮。”

抬著趙斐的兩個侍衛將手中的滑竿緩緩放下來,趙斐扶著陳錦的手走了下來。

他們所在在地方是山陰縣與淮方縣交彙的地方,因著山勢險峻,人跡罕至。據當地人講,這山是空心山,走在山裡一不小心踩在土殼子上就會陷進去沒有命,連最有經驗的山民都不敢往這邊來。險歸險,此處大山雲遮霧繞,山勢連綿起伏,人謂“盤龍嶺”。

若不是皇族留有密錄,提及高祖曾在這一代尋覓福地,便是踏破鐵鞋也找不到這裡來。

彆說馬車,便是步行也異常艱難,原想著命人將趙斐背進來,後來有個祖籍蜀地的侍衛說起川渝多山,當地人便做了一種叫“滑竿”的代步用具,這滑竿做起來十分便利,隻拿兩根結實的長竹竿紮緊,中間用麻繩結成一個掛兜充作椅子。為了讓趙斐舒適些,陳錦在掛兜放了塊軟墊。

舒適當然談不上多舒適,但這滑竿抬起來十分輕便,幾乎沒有自重,侍衛們抬著趙斐在崇山峻嶺中穿梭,既是便利。

如此也是行了兩日,方才來到這山穀。

“打通了嗎?”趙斐望向盜洞。

那盜洞是李方他們帶著人挖出來的,隻容得下一人進出。

“已經打通了,都看到正殿了,隻是這最後一扇門,奴婢們一直破不了。”

“為何?”趙斐看向李方,麵帶慍色。

李方恭敬道:“這大門十分古怪,門板塗成黑色,在上頭密密麻麻的畫了許多星鬥,據領路的盜墓賊說,這是按天上星宿畫的,可是法門在哪一處,他們看不出。恐怕得找看得到星象的人才能破解。”

“不能強行打破嗎?”

“不行,他們說這樣的門若是強行打破,裡頭的流沙就會將這裡全埋了。奴婢跟竹影大人檢查了一番,門柱上的確連著機關。”李方歎道,“奴婢無能。”

趙斐沒有說話,隻深深盯著那盜洞。

那盜洞的深處,埋葬著趙氏祖先,一代雄主趙衝。

說起這位高祖皇帝,至今是毀譽參半。他崛起於草莽之中,於亂世之中建立了大昱,這份功業無人能及,隻是這位高祖崇尚武力,頻繁對外出征,不管是南邊的安南,還是北邊的羅刹,還有西邊的西涼和東北的彀麗,他都親自帶兵征討,一點一點擴大大昱的疆土。

隻是天下初定,如此用兵,國庫連年空虛,百姓依舊過得不好。

高祖征戰多年,落下了一身疾病,加之年事漸高,愈發覺得力不從心。也是在這個時候,高祖認識了一個妖道,這妖道蠱惑他效仿始皇,追尋長生仙術。

一個傷病纏身又有雄心壯誌的帝王,根本禁受不住這般蠱惑,他下聖旨,廣召天下能人異士,一時之間,儒釋道三門的高人雲集京城,向他進獻各種丹方各種偏門。

為求長生,宮裡專門辟出煉丹的宮殿,丹爐裡的火長年不滅。

除了煉丹,民間尚有不少關於高祖求長生的傳說,譬如說找尋了兩千童男童女,譬如說擄掠了上百年官家少女,眾說紛紜,即便曆經百年,直接仍為人津津樂道。

當然,事情過去了那麼久,許多人說書先生的故事都是添油加醋的,但隻有趙氏皇族的人知道,這些怪誕離奇的尋求長生的法子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高祖猝死在丹藥房之後,繼位的太宗皇帝下令捕殺妖僧妖道,將這些丹藥、典籍在京城外焚毀,據說大火連燒了三天三夜。

太宗深憐百姓之苦,免了天下百姓三年賦稅,天下人由此得以休養生息的機會,穩住了大昱剛剛平定的江山。

這些都是天下人儘知之事,天下人不知道的是,太宗寫了罪己詔,痛陳長生之禍,命趙氏子孫以此為戒,不得再涉長生之事。

沒想到,過了百年,父皇便生起了求長生的念頭。

“王爺,您要進去瞧瞧嗎?”

“把祭品擺上。”趙斐說道,卻是對陳錦說的。

陳錦頷首,立即在山前擺上貢品和香燭。

這些東西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雖然已經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該做的功夫總要做足才是。

趙斐上前祭拜,李方和竹影也裝模作樣地祭拜了一番。

等著趙斐的檀香點燃,又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王爺要不要先到裡頭瞧瞧,看看能想什麼法子。”

趙斐沒有理會李方,轉過頭看向陳錦:“把人帶上來吧。”

李方和竹影相視一眼,好奇地看向後頭,便見陳錦領著一個穿青色衣裳的少年走上前。

“王爺,這是……”

“這位先生是鬼穀傳人,有他在,破門不難。”

鬼穀子乃春秋奇人,翻雲覆雨,驚世駭俗。據傳,其才,無所不窺;眾學,無所不通;諸門,無所不入;六道,無所不破。

他隱居於雲夢澤的鬼穀之中,收弟子門人無數,被尊稱為萬聖先師。

“鬼穀先生?這不是千年前的人物麼?”竹影有些懷疑地看向那少年,“這先生看起來最多十五歲,他看得懂星象麼?”

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裳,長相除了能稱道一聲清秀,並無甚異人之相。

趙斐冷冷道:“莫非你看得懂?”

竹影低頭不再說話,李方倒是大喜過望:“王爺一直在揚州等待,是否就是等這位先生?”

“鬼穀門人其實曆朝曆代都在活躍,隻是再不提鬼穀二字,雲夢澤中,鬼穀傳承千年未斷。”趙斐語氣很淡,“本王亦是機緣巧合之下,方才請了鬼穀的先生出山相助。”

定國公曾給趙斐一塊令牌,上頭烙著鬼穀二字,他年輕時帶兵在湖廣剿匪,救下了一個老頭,那老頭給了他這令牌,說有事可去雲夢澤。定國公何許人也,自是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把令牌當做玩具交給了趙斐。

趙斐讀到春秋史書時,便想起了此事,派人帶著令牌去雲夢澤尋訪,這才知道鬼穀學說延綿千年不斷。

此番前來江南尋找福地,說到要破墓中機關,趙斐便想到了這塊令牌。

鬼穀學說包羅萬象,更是此類機關乞巧之術的祖師,據說魯班也曾在鬼穀習藝。

若有鬼穀傳人在,不愁帝陵不破。

隻是令趙斐意想不到的是,派去的人沒有請到那個老頭,而領回來了這個頗具稚氣的少年。

竹影懷疑,趙斐心中未嘗不懷疑。

“王爺,這事不是死馬當活馬的事,殿門一旦損毀,整座福地頃刻間便會化為烏有。”

“怕什麼,本王跟你們一起進去,萬一出事本王給你們陪葬。”

趙斐這話一出,竹影便無話可說。

倒是李方道:“既然王爺請了鬼穀先生助陣,奴婢們領著先生過去就是,王爺再次靜候佳音便是。”

“無妨。”

趙斐說罷,冷冷看了一眼竹影,便往前走去。

“王爺高瞻遠矚。”李方一麵恭維著,一麵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