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斐的身子很燙。
自從幼時落入冰窟之後,他一直是寒體,即便是在夏日,手腳亦是冰涼。
如今正值春天,身上卻燙得嚇人,嗓子裡更是乾啞得快冒煙了。
在養心殿服下那半顆丹藥的當日,趙斐就發起燒來,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有時候雙目緊閉麵容痛苦,有時候目光凝滯呆若木雞,偶爾喊出幾句胡話,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皇帝召了幾個太醫來看,都看不出什麼問題,卻都篤定他的時日不長了。
本想把趙斐扔回北苑養病,卻有太醫發現趙斐的身上出現了奇怪的印記,一條一條的,呈紫紅色模樣,皇帝當機立斷,對外宣稱趙斐病重,命人封鎖了長禧宮,裡頭的宮人被儘數遣散,連陳錦都沒有留下,不叫任何人靠近長禧宮。
長禧宮本就是個冷清僻靜之處,如今更是死氣沉沉。
“乾什麼的?”守在長禧宮外的東廠太監看見有個宮女往這邊走來,頓時大喝一聲。
那宮女被這樣一吼,似乎嚇了一跳,嬌怯怯地對那太監說,“公公,奴婢是在雁池打掃的,我的同鄉蘭喜在長禧宮做事,過來找她說說話。”
“這裡沒有什麼蘭喜,王爺正病著,彆擾了王爺清淨,滾遠一點。”
“是。”那小宮女低著頭,趕緊轉身去了。
她一路匆匆走著,等到走過轉角地方,方才停下來。
病了?
趙斐一直是病著,但長禧宮從來沒有閉過門。
陸湘的心跳得極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趙斐在養病,竟然是東廠的人把門堵住。這不是養病,是在監視……
她正飛快地琢磨著,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等她驚呼,那人便捂住陸湘的嘴,把她拖進了旁邊的小竹林裡。
陸湘自是驚慌,正欲摸出身上的匕首時,那人鬆了手。
竟是竹影。
“姑姑,得罪了。”竹影壓低了聲音,朝陸湘拱手。
“你怎麼認出我的?”
竹影淡笑了下。
這世上有人擅長易容,有人擅長識破易容,竹影恰好就是影衛中最會識破易容的人。
陸湘扮作的小宮女出現在長禧宮的一刹那,他就把她認出來了。
“碰巧而已。”
陸湘沒有一直糾纏此事,而是問道:“趙斐出了什麼事?”
竹影低下頭:“此時說來話長,如今長禧宮被東廠和影衛死死盯著,每日隻有太醫和送飯的人可以進出。”
“你也是在這裡監視他的麼?”陸湘問。
“今日正好是我的當值。”
“他病得很重?”
“嗯,”竹影點頭,“不過,我雖不是大夫,但我看得出,王爺並不是病重,更像是毒發。”
“毒發?他怎麼會中毒。”
“屬下在帝陵裡取出了一顆丹藥,主子對那顆丹藥虎視眈眈,便叫王爺試藥。”
試藥?
陸湘的拳頭一下就握緊了。
“那趙斐?”
“王爺這幾日一直燒著,整個人都不太清醒,身上有些紫紅色的印記。”
陸湘的心劇烈的跳起來。
去年她走了之後,偷偷從密道跑回北苑一回,她扮成小宮女在長禧宮外頭轉了一圈,那一回雖然沒見到趙斐,可她在長禧宮外看到了陳錦。
她偷偷回宮,不是為了見趙斐,隻要知道他好,就還好。
今日她一到北苑,立刻察覺出北苑的氣氛不對,這才小心到長禧宮外試探。
沒想到就聽到這樣的消息,趙斐不但奄奄一息,還被囚禁在長禧宮。
陸湘忍著內心的悲憤,努力叫自己平靜下來。如今能救趙斐的,隻有她。
“太醫怎麼說的?”
“王爺的狀況不大好。”竹影道。
太醫當然不是這麼說的,太醫對皇帝說該備棺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