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地道的時候,太陽已經西下了。
陸湘百年來不時在地道裡行走,走起來並不覺得多累。倒是嶽天意和竹影兩個人感覺不太好。他們輪流背著趙斐,於他們而言並不算累,但兩個人明顯有些焦躁。
畢竟地道裡黑漆漆地看不見儘頭,初次走的人十分壓抑。
出了地道,兩個人都長長鬆了口氣。
因著先前落下斷龍石,四人的身上俱是沾滿了灰塵。嶽天意幫忙給趙斐換了一身乾淨的寢衣,把他安置到陸湘的屋子裡。看到趙斐身上那些“屍斑”時,嶽天意心驚膽戰。
不是害怕,而是意外和震驚。
陸湘見他愣愣盯著趙斐,便道:“小公爺,隔壁屋子裡還有乾淨的衣裳,若是餓了,叫婉娘給你做些吃的。”
婉娘是陸湘聘請的廚娘,吃住都在廚房那邊,並不往院子這邊來。
“不用管我們了,我在這裡都住了好幾天了,要什麼我知道,”嶽天意看著陸湘眼睛都紅了,勸慰道,“你照看好六爺就是。”
說是這麼說,嶽天意心中一沉。
趙斐都這樣了,照看不照看,怕是沒什麼分彆。
陸湘知道自己快哭出來了,低著頭送嶽天意和竹影出門,將房門帶上。
轉過身,便看見榻上奄奄一息的趙斐。
她很想撲到趙斐身上,痛痛快快哭一場,可眼下沒有哭的功夫。她深吸了口氣,將胸中那一股呼之欲出的悲憤憋了回去,自己換了身方便乾活兒的衣裳,打了盆溫水,替趙斐擦臉擦手。
卷起趙斐的袖子,便能看見幾條隱隱約約的紫紅色印子。陸湘使勁兒按了按那紫色印子,顏色沒有絲毫變化。
陸湘見過屍斑,可趙斐一個活人,怎麼會長出屍斑。
“趙斐。”陸湘趴到他身邊,喊著他的名字。
他雙眸緊蹙,蒼白的麵色更勝往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透明感。
陸湘甚至可以看到他那些細小的青筋。
他快死了。
他身上的每一個部分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或許真如竹影所說,不是皇帝想見死不救,把他扔在長禧宮,他這副模樣,的確是藥石無靈了。
要怎麼救他?
她留下來的那些丹藥是決計救不了趙斐的性命……陸湘拿出身上的匕首,她帶的還是趙謨送的那一把,這把匕首非常輕盈,亦十分鋒利,陸湘攥緊匕首,咬牙在左手食指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她這一下用力很猛,劃出的口子既長又深,足有一寸多長。
血湧了出來。
流血的時候並不覺得疼,陸湘撬開趙斐的嘴,把手伸進他嘴裡。
說來奇怪,趙斐分明已經奄奄一息,此刻竟像繈褓中的嬰孩一般,安安穩穩的進食。
傷口被他包著,倒不覺得疼。
隻是血離開身體的感覺……有些奇怪。
其實她對自己的血一直半信半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管不管用,是以上回盼夏受傷之時,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也給盼夏吃了丹藥。到最後,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管用還是丹藥管用。
但丹藥顯然對趙斐是不管用的。
上回她的雞湯就把趙斐折騰得要命,皇帝給的那丹藥更是直接把趙斐毒死了。
陸湘隻能試試自己的血,還有……陸湘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她是一味藥。
隻是她這味藥,用藥的方法有些特彆。
趙斐的眉頭依舊緊緊蹙眉,看表情極是痛苦。
陸湘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麻木了,十指連心,手指沒有痛覺,心卻揪著疼。
她痛得“嘶”了一聲,將手指縮了回來。
蔥白的手指沒有一點血色,剛才化開的那麼一大道口子竟然都已經止住了血了。
趙斐應該吃到了不少吧?
陸湘覺得手疼死了,嘴巴也十分的乾,她想去桌子上倒一杯水,不知怎麼地,頭突然暈乎起來,眼前的茶壺變成的兩個,伸手去拿茶壺,“砰”地一聲便將茶壺推到了。
外頭的嶽天意聽到響動,忙在外頭叩門:“香香,香香!”
陸湘想應他一句,動了動嘴,卻沒發出聲音,嶽天意似乎察覺出什麼不妙,同竹影說了一聲,兩人踹開門拿著刀劍衝了進來。
一見陸湘蒼白著麵色趴在桌子上,再一看趙斐依舊躺在榻上,稍稍鬆了口氣,趕忙過來把陸湘扶起。
“你這是怎麼了?臉白成這樣?”嶽天意問。
陸湘借著他們的力氣坐穩,指了指茶壺。
竹影會意,忙去旁邊倒了一杯水,陸湘喝過水,方開口道:“不小心在手上劃了道口子,誰曾想血就止不住了。”
嶽天意查看了陸湘的傷口,驚訝道:“這都能不小心,你這力氣夠大的。”
陸湘的傷口看起來又長又深,哪像是不小心劃到的?
竹影在屋裡四下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什麼血跡,心下自是疑惑,隻是不好向嶽天意一般直接詢問,隻去問下人拿了金創藥,替陸湘上藥包紮。
嶽天意還疑惑著,竹影便道:“姑娘,我已經叫廚房給你熬了紅棗蓮子羹,一會兒用一點,補血。”
陸湘知道竹影和嶽天意都懷疑著,也不多理論,隻作不知,淡淡道了謝。
宅子裡吃的用的東西都多,見著時辰差不多了,三人便去吃飯,廚娘做的都是家常菜,隻是因著竹影的叮囑添了一道紅棗蓮子羹。
喝過之後,陸湘確實覺得要舒坦些了。
“往後你打算怎麼辦?”嶽天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