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江城洪災、周太子要親赴賑災時,陶孟就知道,這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隻要安排個意外殺死他,最後再把他推下河水裡,就能用意外落水堵住悠悠之口,也沒人會聯想到她身上。
宋朝對周朝滲透很深,這些人全都掌控在陶孟手裡。她的手裡還有不少擅長暗殺的人手。
她父皇身體不好,皇叔在旁虎視眈眈,又手握兵權,陶孟從很小開始就一直在加固自己手裡的籌碼。當她從東方正卿那裡得到消息,她父皇中毒身亡、皇叔逼宮後,陶孟就在右相的幫助下潛逃離開宋朝,趕赴周朝帝都另尋機會,若是能順便謀奪周朝,那自然是最好的情況。
一切的安排都如計劃般順利,可惜周太子武藝高強,最後她手下的人以免打鬥時間過長引起他人注意,趁著周太子分身乏術時將他擊落河水之中,勉強交了差。
但陶孟沒來得及開心多久,就見到從江城飛回來的信鴿,得知她安插在江城的幾個官員全都身首異處。
一個漏網之魚都沒有。
不止是殺了通敵叛國的官員,連帶著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也一道被清洗。
那個比她小上三四歲的周朝公主,把江城官場清洗了個遍。
“該死,我們在江城埋了那麼久的棋子全都暴露了。”暗衛統領頗為激憤。
他們在周朝的行動一向很順利,從未出現過如此大的損失。
陶孟平靜道:“以這些棋子換周太子一命,這筆買賣穩賺不賠。現在周朝隻有穆瑞這一位皇子,若無意外儲君之位會落到他手裡,我們兵不血刃謀奪周朝的計劃又更近了一步。”
她摩挲著手裡的玉佩,這是穆瑞親自為她雕刻的。
“趁著周朝皇室陷入失去儲君的慌亂中,你將陸良才帶到帝都來,我們該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柔妃的親哥哥,名字就叫做陸良才。
***
衡玉一行人沒有耽擱,快馬從江城趕回帝都。
周帝和宋皇後早就在等著她回來。
衡玉特意換了身衣服,梳洗過後才去鳳棲宮。
一進宮殿才發現來的人很齊,穆瑞、大公主都來了。她的父皇本就因為身體原因衰老了不少,現在最寄予厚望的兒子出了意外,臉上更是多了幾分灰敗之色。
素來溫雅端方的宋皇後也憔悴了很多,即使上了粉,臉色也很是難看。
彼此寒暄幾句後,周帝深吸口氣,終於還是把話題引到了穆瑾身上,“既然玉兒回來了,父皇想和你討論一下為你皇兄修建陵墓的事情。”
“父皇,修建陵墓的事情押後再說吧。”
打斷周帝的話,衡玉抿唇笑道:“我餓了,還沒能用膳嗎?”
聽到她的話,周帝隻得暫時把修建陵墓的事情放下,幾人先去用晚膳。
吃過晚膳,衡玉與周帝一起去禦花園閒逛,順便將江城的事情一一向他上報。
穆瑞凝望著這對父女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羨慕。
他在皇宮裡,吃喝用度都是上等,周帝、宋皇後也不會苛責他,但穆瑞還是覺得格格不入,與他這些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也親近不起來。
衡玉一筆帶過她到底殺了多少通敵叛國的官員,又殺了多少貪贓枉法的官員。
即使已經知道此事,再次聽聞,周帝還是感覺到一陣難以置信。
周帝的嗓子有些乾澀,“這都是你殺的嗎?”
“父皇也覺得我殺了很多人嗎?”衡玉抬眸看他。
“他們該死,朕隻是不想你手染如此多血腥,你太子哥哥若是知道,定會怪朕的。”
衡玉撇了撇嘴,“那等太子哥哥回來,你定要狠狠臭罵他一頓。如果不是他出了事,我對清洗江城官場可沒有多大興趣,那可都是他的事情。”
聽衡玉這麼一說,周帝心中酸澀難受,但他沒再像在鳳棲宮那樣,堅持說要為穆瑾修建陵墓,而是柔和了聲音,摸著她的頭道:“好,等他回來我定幫你臭罵他一頓。現在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衡玉轉移開話題,“父皇,我想要調動禁軍。”
周帝錯愕,盯緊了她,“你要調動禁軍做什麼。”
“宋朝皇太女現在還在帝都裡。太子哥哥出事與她脫不了乾係,她來了帝都做客,我自然要儘一儘賓主之誼,贈她一場血雨腥風。”
“況且這帝都一些賣國求榮的官員,也該清理掉了。”
拿到調動禁軍的手令,衡玉回去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上午就去尋禁軍總統領調動他麾下禁軍,試圖找出宋朝皇太女及暗探。
“宋朝滲透程度極深,以皇太女的氣度,她的隱藏身份肯定不會是個普通人,你去搜查各個大臣府上可有那種十分低調很少在人前出現的庶女。”
“再去搜查帝都各大寺廟,看看有沒有長期住在寺廟的香客。”
“……”
衡玉吩咐下去後,打算去一趟暗閣,還有些事情她需要交代暗閣來做。
馬車行到玄武門前,衡玉掀開簾子,正巧看到穆瑞的馬車駛出宮門,揚長而去。
衡玉眉梢輕挑。
太子哥哥剛出事,宮裡氣氛沉悶,若不是衡玉有要事,她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隨便出宮。
衡玉衝大宮女珠影打了個手勢。
珠影很快打聽回來,“守門的禁軍說,三皇子與友人約好時間,今天要去訪友。”
訪友?
衡玉回想了一下。
穆瑞自幼在靈隱寺長大,她聽太子哥哥說過,穆瑞很少與外界接觸,僅有的幾個朋友都是有家人在靈隱寺長住,這才和穆瑞熟悉起來。而他那幾個朋友都是官宦子弟。
現在太子出事,她清洗江城官場而歸,帝都的官員都在夾著尾巴做人,他那些朋友不可能在這時候邀請穆瑞遊玩。
那穆瑞要見的友人是誰?
衡玉直覺不對,她微微掀開馬車簾,對著充當侍衛的影一道:“跟上三皇子的馬車,若是他的馬車沒有出城就不用再跟了,若是他出了城,就一路跟下去,我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去見了誰。”
“注意一些,彆露了蹤跡。”
等影一離開,衡玉靠在馬車壁上,等著馬車駛達暗閣所在地。
***
馬車出了城門,一路往靈隱寺方向行去。
穆瑞坐在馬車裡,他麵前攤放著一個精美的木盒。將木盒輕輕打開,裡麵擺著的是一支精美華麗的蝴蝶流蘇簪,極適合陶孟這個年紀的姑娘。
他盯緊簪子,設想了一下陶孟收到簪子後的驚喜,臉上不由浮現出幾分笑意。
把木盒重新蓋上,穆瑞期待起與陶孟的見麵來。
剛從靈隱寺回宮那段時間,他處處小心謹慎,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等在宮裡自在了些,穆瑞想去靈隱寺尋陶孟時,江城爆發了洪水。
穆瑞無法,隻好命貼身伺候他的內侍將禮物送去給陶孟。
——他親手雕刻的玉佩,以及一串用紅豆串起的普通手鏈。
他的心意,全都在那串手鏈上。
在他忐忑不安等待時,前去靈隱寺的內侍終於回來,並且給他帶回了陶孟的回禮——一枚紅豆。
這是周朝的習俗。
男子贈送心儀的女子一串紅豆手鏈,女子若是同樣心儀男子,便收下手鏈,回贈一顆紅豆以示同樣相思之情。
穆瑞當時心都跳了出來,恨不得第二天就出宮去見陶孟,但沒想到在他準備出門時,宮中就收到太子出事的消息,穆瑞也無法出宮。
一直到昨天,穆瑞神不守舍時被一個宮女攔下,宮女什麼都沒說,遞給他一封信就神色匆匆離開了。
穆瑞一看到信封上的字跡,就知道這是陶孟寫給他的,約他明日在靈隱寺見麵。
馬車終於抵達靈隱寺,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對穆瑞來說,簡直是度秒如年。
他掀開馬車簾,就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姑娘。
素來活潑開朗的陶孟在見到他後,連忙露出燦爛的笑,話裡卻忍不住夾雜了哭腔,“呆子,你終於舍得從宮裡出來見我了。”
穆瑞的心一陣抽疼,“對不起,實在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皇兄出了事情,我父皇母後心情悲痛,我也不好在那個時候出宮見你。”
陶孟這才點頭,“好吧,勉強算你過關,你快些進來。”
等穆瑞走進廂房,一道柔軟帶著馨香的身體猛地靠近他,環住他的腰。
穆瑞身體一僵,隨後心臟猛烈跳動,
這個擁抱很快就分開了,穆瑞卻覺得自己的耳朵依舊燒得慌。
陶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才板正神色,與穆瑞道:“我有事想告訴你。”
聽到她鄭重其事的語氣,穆瑞連忙端正神色,做洗耳恭聽的模樣。
“彆這麼嚴肅,我們出去逛逛吧,邊走邊聊。”陶孟笑了下,挽著穆瑞出門。
陶孟一蹦一跳走上台階,兩隻手背在身後,扭頭去看穆瑞,“呆子,你從未問過我的身份,難道你不好奇嗎?”
皇室的人長得都很好,穆瑞迎著柔和的陽光衝陶孟一笑,“你不想說我就不問,我也不一定能做到對你完全坦誠。”
陶孟的眼神微微閃了下,“也是,誰能做到完全沒有秘密呢。”
“你知道嗎,我曾經在邊境待過一段時間。邊境那裡最常見的就是死人,人命非常不值錢。”陶孟一副陷入回憶的模樣,開始描述邊境的慘狀,戰爭的苦痛。
穆瑞心頭一震,硝煙死彆,距離他都太過遙遠了些。但隨著陶孟的描述,他漸漸也多了幾分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