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往聖繼絕學6(1 / 2)

官員一旦被皇帝點入內閣,除非他們出了什麼大岔子,否則一般是能夠在閣老之位上致仕。

這算是官場裡不成文的慣例,從前朝到如今,素來如此。

唯獨出了陸欽這麼個例外。

三進三出內閣,可見陸欽能力出眾,深得當今聖上依仗;也可見陸欽仕途之坎坷艱辛,幾次被貶謫,又幾次憑借自己的能力重新回歸帝都權力的中心。

傅岑一介武將,對文官素來不怎麼感冒。文武官員之爭由來已久,互相看不起是常態。

但即使是傅岑,在評價陸欽時,也用了份量極重的“仁人君子”四個字。

衡玉問:“既然是仁人君子,我為何不能拜他為師?”

見傅岑又想瞪她吼她,衡玉忍不住從椅子上下來,站在廳堂中央。

“我想要尋求的老師,為人需正直端凝,性情寬厚。祖父,陸欽陸大人可符合?”

“興元十五年那一屆春闈藏龍臥虎,當年榜上有名之人,如今多位居高官或為當世大儒,而陸欽陸大人連中六元,力壓所有人,該是何等驚才絕豔的風流之輩。”

“曾三進三出內閣,祖父會否認他的功績嗎?那些政敵能否認他的功績嗎?”

“是仁人君子。可仁人君子,也不該受這一次又一次退讓之委屈!”

短短幾句話,她說得氣勢十足。

就連傅岑,都被她這股氣勢驚到了。

他下意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回神之後,“啪”的一聲把茶杯摔在桌腳,“你說說你幾歲?”

衡玉臉上的嚴肅全部煙消雲散,她兩隻手捧臉,用那軟糯糯的聲音,脆生生回答道:“虛歲八歲。”

傅岑:“……”

哦,你也知道啊,剛剛你那股氣勢,我都以為你十八了呢。

他緩了緩,抬起手朝衡玉招了招,“你過來。”

衡玉臉上露出警惕神色,“你要乾什麼?”

但還是小心挪了過去。

傅岑摸摸她的頭,“想試試就試試吧,陸欽他——他啊——”

“您說,我聽著。”

“罷了,不和你說,你也彆刻意打聽。既然真的心有執念要拜師,那你就去試試吧。他是在八月被彈劾致仕的,算算時間,還有半個月他就能從帝都回到江南。”

衡玉微微擰起眉。

從她祖父的話中,衡玉聽出來,她這位老師身上怕是頗有隱情。

不過下一刻,衡玉就笑起來,“那祖父你得幫我好好打聽,看陸大人什麼時候抵達江南,我要好好盤算怎麼刷他的好感,讓他心甘情願收我為徒。”

在旁邊圍觀了很久的肖嬤嬤終於忍不住笑著插話進來,“之前才剛從未來老師變成老師,怎麼突然又變回陸大人了?”

衡玉端著一張臉,“不能讓陸大人覺得我太過浮躁。”

肖嬤嬤忍俊不禁,傅岑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隻覺哭笑不得。

***

容謙言從湘月書院回來那天,傅岑有事外出。

他下了馬車後,就徑直往衡玉的桂落院去了。

桂落院裡的桂花正是花期最盛的時候,衡玉在無聊翻看棋譜,裝作一個天賦驚人的“初學者”,跟著棋譜在左右手互奕。

容謙言瞧見,頓時樂了,“難得見你坐得這麼安定。”

又問:“前幾日去湘月書院可是有何要事?怎麼到了上課時間才過來找我,我上完課回到住處才聽說你來了。”

衡玉放下棋盤,“是去尋丹青先生。”

她把那天發生的事情都和容謙言說了。

容謙言微愣,臉上流露出詫異,“你想拜陸欽陸大人為師?”

“兄長以為我這個想法如何?”

容謙言搖頭,“說實話,不如何,你是不是尋不到合適的人選,在病急亂投醫胡鬨?”

“怎麼能說是胡鬨。這叫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斷,是非常非常英明的做法。”

看她臉色認真,容謙言有些欲言又止。

在背後評價他人,這不符合容謙言為人處世的原則。

但這些日子,有關陸欽陸大人致仕回鄉的消息傳遍整個湘月書院,容謙言聽了不少有關陸大人的事跡。

“祖父對你這個選擇有何評價?”

“他說我既然心意已決,就且先去試一試。”衡玉看著容謙言那欲言又止的神色,隨手撚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我雖然隻聽過寥寥幾件有關陸大人的事跡,卻知道陸大人在朝堂處境之艱難,也知道他為人之雅正。想來兄長欲言又止,是覺得拜師一事對我會有不利。”

這樣的後果,容謙言這還沒出仕的學子都能想到,陸欽會不知曉嗎?

衡玉道:“不如讓我先去試試,如果打動不了陸大人,兄長所憂慮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如果有幸打動陸大人,以陸大人之為人,肯定也會把一切的後顧之憂都幫我處理好。”

秋風有些蕭瑟,簌簌吹響院子裡的樹葉。容謙言坐在衡玉對麵,看著她那稚嫩而認真的臉龐,突然愣住了。

在麵對陸欽這件事上,書院裡的學子為了自己仕途著想,沒一個樂意去拜陸欽為師,卻又希望自己有幸能得到陸欽的指點。

那些人自以為自己看透一切,並且為了自己的盤算沾沾自喜。

卻不知他們在最開始就落了下乘。

相比之下,他妹妹明明不夠了解陸欽,卻從“仁人君子”四個字,猜到了陸欽的為人,並且對他的人品保持高度的信任。

這樣一份赤子之心擺在容謙言的麵前,他忍不住動容幾分。

默然片刻,容謙言終於笑道:“想去試試,那就去試試吧。陸大人祖籍甘城,距離我們湘城有一段路程,你打算怎麼拜他為師?”

衡玉又往棋盤上下了一顆白子,一本正經道:“我打算帶祖父和肖嬤嬤去甘城玩一段時間。”

秋遊使人愉快,湘城那麼小,在這裡待了足足五年時間,多膩啊。

容謙言啞然失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帶誰出去玩。

把拜師的事情談論完,容謙言才有心思問:“你這是在學下棋?”

衡玉點頭,“學了有好幾日,閒著無聊,已經把一本棋譜上的所有棋局都下完了。其實也不是很難。”

正挽起袖子,準備展露一下才學,好好教導妹妹學棋的容謙言:???

他很確定,十天之前他去書院上學時,玉兒根本沒學過下棋。

***

從湘城前往甘城,直走水路就好。

鎮國公府財大氣粗,直接包了一整條船。

等到出發這天,傅岑在他的院子用過早膳,才緩緩走去乘坐馬車的地方。

此時府裡的下人們正在把行李搬上搬下,兩輛馬車已經裝滿,現在正在裝另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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