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在路上,看著滿大街的新年裝飾,都有些後背發涼。
“我一想到以前我還是普通空乘的時候,一到國慶、元旦還有春節的時候,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卞璿挽著阮思嫻的手,慢悠悠地走著,“我從大學畢業到轉私飛,四年時間都沒有回家過過一次年,年年把人家送回家,我們就縮在酒店,連外賣都沒有,吃點泡麵完事兒,想想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說著,她拍了拍阮思嫻的肩膀,“好在我解脫了,你還有的熬哦。”
節假日,對其他人來說,意味著放假,意味著休息,但對航空業的人來說,就是修羅場。
大家都恨不得節假日彆來,更沒什麼心情過節送禮物,久而久之對節日的儀式感就淡了。
阮思嫻有些困,喝著奶茶,漫不經心地用視線逛街。
途徑一家奢侈品男裝店時,她卻停下了腳步。
“怎麼啦?”卞璿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想給你男朋友買新年禮物啊?”
阮思嫻沒說話,雙腳它自動就走進去了。
門口兩列服務員端著酒水毛巾迎上來,把阮思嫻和卞璿帶到了新款區。
阮思嫻看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到領帶上。
透明櫃子裡擺了二十來條領帶,款式大多偏低調,阮思嫻看了幾分鐘,搖了搖頭。
“算了。”
“不喜歡啊?”卞璿說,“我覺得挺好看啊。”
“好看是好看,但他的領帶好像都是定製的。”
“這有什麼,重點在心意。”卞璿把她拉回去,“你送的,他敢說不喜歡嗎?”
阮思嫻想了想,眉梢揚起,“他不敢。”
買了一條黑色暗紋領帶,阮思嫻小心翼翼地放進飛行箱,鋪了一層羊絨披肩,輕輕地拍了下。
唉,傅明予,你要是敢說不喜歡,這根領帶就是你的索命繩哦。
12月31號當天下午6點,阮思嫻執飛的航班返航。
最後一個乘客下機後,機長帶著阮思嫻走了一道客艙,挨個檢查。
“唉,又一年過去了啊。”
機長拍了拍行李架,聽到聲音覺得很安心,“一年年的忙碌,什麼時候是個頭喔。”
走出客艙,安全員還有乘務組都擠在機組樓梯上互道新年祝福。
停機坪的風很大,阮思嫻的頭發被吹亂,拿出放在手上的圍巾一邊裹住脖子,一邊朝機組車走去。
她讓乘務組穿著裙子的空姐們先上了車,和機長等在後麵
正要踩上去時,遠處突然傳來喧鬨聲。
阮思嫻和機長扭頭望過去,上了機組車的人也探出頭來看。
“哎呀,好像在鬨事誒!”
“這大過年的誰在鬨啊?”
“是在打架嗎?”
“好像是機組那邊。”
有一個人想過去看看,阮思嫻攔住她,說道:“有安全員去解決的,天這麼冷你彆感冒了。”
機組車經過那邊時,鬨事的人已經被帶走了。
離開機場回到世航大樓後,阮思嫻和機長去飛行部交飛行任務書,遇到裡麵的人在慶祝新年,於是多待了會兒。
出來時,阮思嫻收到了傅明予的消息,他說他已經開完會了,馬上就立刻會議室,叫她去辦公室找他。
於是阮思嫻便往那邊去。
走了幾步,她突然看見前方玻璃走廊裡站著一個男人,他雙手撐著牆麵,弓著腰,頭埋得很深。
這人並不是陌生人。
他是阮思嫻那個高中校友,是個機務,兩人平時遇到也會聊上幾句。
他好像……在哭?
阮思嫻慢慢走近,站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譚山?”
譚山回頭,眼眶紅著,見是阮思嫻,又立刻扭回頭去。
“你怎麼了?”阮思嫻問,“出什麼事了嗎?”
譚山依然保持著剛剛的姿勢,撐著牆,肩膀卻在抖。
阮思嫻站了會兒,見他好像不願意說,於是打算轉身走。
不過念頭剛冒出來,譚山就開口了。
“太沒意思了。”他的聲音啞啞的,有點哭腔,“上個班,掙個錢,真的太沒意思了。”
“怎麼了?”阮思嫻想到什麼,又說,“剛剛停機坪那邊是你出事了嗎?”
譚山吞下一口氣,嗓音哽咽,“對,我打人了,老子實在忍不住了。”
阮思嫻:“嗯?”
譚山回頭看她,憋紅的雙眼布滿了血絲。
他幾欲開口,話語咽了又咽,緊抿著唇角,下巴微抖。
阮思嫻感覺,他似乎有一根弦繃著,很快就要斷了。
“明天就是新年了。”阮思嫻說,“新的一年什麼都是新的,沒什麼過不去的。”
她本想安慰一下,卻沒想到這句話挑到了譚山哪根神經,突然就靠著她的肩膀,放聲嚎了出來。
“屁的新年都會好!都不會好!好不了的!”
阮思嫻被嚇得動都不敢動。
不是,說好了成年人的崩潰都是默無聲息的呢?大哥你怎麼回事?!
而譚山情緒崩潰,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誰,隻想找個肩膀靠一靠。
“太難了,我太難了,這他媽是人過的日子嗎?我女朋友天天催我買房子,明年不買房就不等我了,要回老家去相親了,我他媽也想買房子啊可是我買不起啊!一個月工資就那麼點,要吃飯要生活還要給爸媽打錢,我上哪兒買房子!”
阮思嫻僵著背,不知道說什麼,隻能乾巴巴地說:“那你為什麼打人?”
“我受不了那個章機長,什麼玩意兒啊!次次都不記得關雷達,我們機務的命不是命嗎?!那輻射誰受得了?!我買不起房子還想多活幾年呢,給他說了幾次他都要忘,真不把我們機務當人是嗎!”
“呃……”
阮思嫻每次上機,有的機長會提醒她降落的時候記得關雷達,這個對引導飛機停穩的機務傷害很大,但有的機長不會提醒,甚至機長自己都會忘記。
阮思嫻的衣服被他抓緊了,能感覺到肩膀那兒有了一片濕潤。
“太沒意思了,這屁工作有什麼意思!”他一開始隻是哽咽,現在就完全是發泄,“挨輻射不說,還天天背鍋,媽的川航那次事情媒體也全都報道是機務檢修不仔細導致擋風玻璃破裂,操啊關機務屁事啊!那他媽是原裝飛機機務動都沒有動過!”
當他的崩潰越來越止不住時,阮思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倆是異性呢,關鍵這兒是她男朋友的公司呢,這樣子不太好吧!
“那個……”阮思嫻慢慢推開他,“有事我們慢慢說……”
被她一推,譚山乾脆蹲到地上,抱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工作還是不能丟……我其他什麼都不會了……”
阮思嫻害怕一會兒譚山就一個仰臥起坐靠她肩膀上,於是退了一步,說:“我先——”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阮思嫻心頭莫名一跳。
她拿出來看,果然是傅明予的消息。
[傅明予]:抬頭。
這兩個字像機器指令一樣,阮思嫻立刻抬起頭。
透過玻璃長廊,她看見對麵總監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人。
“……”
阮思嫻歎了一口氣,收起手機。
譚山捂著臉,“對不起……我說多了……不好意思讓你在這裡聽我抱怨。”
“我還有點事,那我先走了啊。”
哄男朋友去了。
進傅明予辦公室前,阮思嫻頓了一下,又調頭去一個女助理旁邊,蹲下來打開飛行箱,把裝著那條領帶的盒子拿出來。
飛行箱托管給女助理後,她背著手,把盒子藏在身上,輕聲走進去。
傅明予站在窗前打電話。
見阮思嫻進來,他側頭,抬了抬手,示意阮思嫻等一下。
阮思嫻坐到沙發上,把盒子藏到身後。
等傅明予打電話的那幾分鐘,她坐得十分端正,像一個小學生。
電話打完,傅明予轉身朝她走來。
他坐到她旁邊,伸長了腿,姿勢放鬆,卻沒說話,翻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看起來好冷漠哦。
阮思嫻靠近了些。
“傅總?”
他沒說話,依然翻手機。
阮思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男朋友?”
他還是沒說話,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阮思嫻舔了舔唇角,又靠近了些。
“哥哥?”
指尖的動作突然一頓。
傅明予側頭,看著阮思嫻,眸子裡漾著微亮的光,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
但他依然沒說話,隻是直起腰,俯身朝桌麵伸手。
阮思嫻拉住他衣角。
“剛剛我碰到我高中校友了,他有點情緒崩潰,然後——”
突然,一個寶藍色絲絨盒子出現在她麵前。
蓋子彈開,裡麵一條項鏈映著瑩潤的光芒,吊墜不大,是精致的六角形。
“新年禮物。”
阮思嫻張了張嘴。
明明隻是一個新年禮物,卻被一股細膩的幸福感擊中,慢慢蔓延著,不知不覺蕩滿心間。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缺……”
“缺的必需品還叫禮物嗎?”傅明予把項鏈取下來,伸手繞過她的脖子,戴了上去。
阮思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傅明予,忘了去看一眼自己的新年禮物。
傅明予手指順著鏈條滑到吊墜上,輕輕撥弄了一下。
“雖然我聽你說過你不喜歡這些——”
“我喜歡呀。”
阮思嫻脫口而出。
因為是你送的,所以喜歡呀。
作者有話要說: 敲黑板了男同胞們:必需品不算禮物!
以及,今日最慘是哪位年長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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