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
“談鬱,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幾個人全將視線投向少年,外麵正下著大雨,他穿了件薄風衣,整個人瘦削而輕薄,被雨水潑濕了半邊肩膀。少年沉靜的臉一如往常缺乏表情,聽到他們的話,隻略微皺著眉。
他垂眸回答:“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談鬱說罷一麵將手邊的傘丟到置物架上,一麵往訓練場疾步走去。
訓練場一片昏暗。一進去,他就嗅見彌漫的電路燒焦的刺鼻氣味。也不知道是否那倆個Alpha打架的時候連同電路都弄故障了,牆壁上的燈短路般一閃一滅。
他隱約聽見了說話的動靜,朝前麵走去,打開了終端上的應急燈。
光柱刺破黑暗,映出地上的斑點血跡。
談鬱猛地心頭一跳,停下腳步。
【男主不會死了吧?不行啊。】
係統也焦慮了起來。
他低估了尤西良的瘋狂程度。
在他發怔的兩秒,前方傳來了腳步聲,急促而沉悶。
兩個人正在燈下鬥毆,不必分辨就知道是那倆人了。談鬱忙不迭走上前叫住了其中一個:“戈桓寒。”
他一出聲,兩個Alpha全都停下來。
黑發青年站在燈下,搖晃閃爍的故障燈管照出高挑的身影,星星斑斑的血色,從衣袖和肩膀的衣料上滲出,一片氧化後的沉重顏色。
談鬱往戈桓寒的臉上看過去,對方嘴角也落了傷,一雙眼睛毫發無損,正在幽暗的光線裡灼灼地低眉望著他。
“你怎麼來了?”
戈桓寒聽見有人走進來,本以為是門口那幾個beta,沒想到是男朋友,他頓時意外不已,連臉上的狠勁全都收斂了起來,至於尤西良更是忘在腦後,徑直往談鬱那邊走過去。
談鬱大約是來得急,上身隻穿了件襯衫,很薄,雨水弄濕了他的肩膀。在他臉上,蒼白的膚色仿佛透出青色的血管。
談鬱與他對視時,臉上的表情不是個高興的樣子,看起來仿若有幾分焦慮……像是在擔心這場打架事故裡的男友。
頭頂的燈管搖晃了幾下。
談鬱朝聲源望了過去,意料之中,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從通道深處的黑暗裡走出來。搖擺的光影在男人的笑臉上塗著忽明忽暗的痕跡。
“竟然是你啊?不好意思,打了你男朋友。”
尤西良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破了的唇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戈桓寒,走了。”
談鬱收起剛才的情緒,對戈桓寒說。
這聲音和命令實在冷淡,說完就轉身走的模樣也仿佛無情。
戈桓寒卻心跳飛快,跟上他走向門口。一路上,談鬱一聲不吭。戈桓寒頻頻幾次轉頭看他,與他說話,對方都不理會。
“你穿這樣不冷?”
“我不知道有人和你說這事。”
“隻是一點摩擦。”
談鬱停下腳步,將置物架上的長柄雨傘取下來。
他一邊撐開雨傘,一邊低頭看了下終端的時間,說:“醫療服務隊到了。”
“不嚴重。”
戈桓寒說。
“我知道,我剛才來之前懷疑你會不會被弄死了。你現在沒有少一兩隻胳膊,還不錯。”談鬱對他說著,將雨傘遞給他,“撐傘等著,待會到醫院去。”
戈桓寒一時心情複雜。
是在擔心他嗎。
他盯著談鬱看了幾秒,接過傘,用沒有受傷的那隻左手去牽談鬱,但被側過身躲開了。
“不要碰我,你手上有血。”
少年眉尖緊皺,一臉冷淡地看著他。
這是在生氣了。
車到了。談鬱與他上了救護的車輛,路上,戈桓寒被醫護人員解開衣服清理傷口。
談鬱見到他的後背和肩膀,淤青和鈍器的傷口,猜測尤西良多半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個人怎麼樣了,他倒是不清楚。
這時終端上震了震,他收到beta同學發來的信息。
——尤西良自己去醫院了……他看起來蠻嚴重的。
——你倆到醫院了嗎?
他回了基本情況,又將終端收起來。
到了醫院,戈桓寒做了檢查之後被送去住院觀察一夜,這種傷勢用不上醫療艙,但也有必要留一晚。軍校的教務老師來了又去,留下了談鬱待在病房裡等戈桓寒做完檢查出來。
病房裡,談鬱一個人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戈桓寒進了門,見他支著腦袋發呆,像是困了的樣子,正抬頭看他,一雙澄澈的藍眼睛仿佛蒙著霧氣。
“很晚了,你先回宿舍。”
戈桓寒與他低語。
他喜歡這種時候的談鬱,隻看著他,身旁沒有覬覦的alpha。
“他們說你為了我和尤西良打架……弄成這樣?”
談鬱不溫不熱地看了他一眼。
說著,伸手勾了下戈桓寒的衣服,肩膀和前襟的位置,已經纏上了繃帶。
戈桓寒知道他因為這事不爽快,不敢說什麼,輕描淡寫道:“算是吧。”
“尤西良先動手的?”
“是我。”
“他說什麼了?”
談鬱問他。
“……沒什麼。”
“你以後當做沒聽見,尤西良這人犯病得過頭了。”
談鬱下了定論。
說完,他的指腹慢慢往上,停在戈桓寒臉上的傷口上。
嘴角破了皮,混著淤青與一點血跡。
談鬱指尖用了點力氣,按在傷口上。
“疼嗎。”
他俯視著戈桓寒。
少年人乾淨而濕潤的手撫著青年的痛處,以一種冰冷的訓誡口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戈桓寒輕輕吸了口氣,移開了視線。
不是因為疼。
他的身體和精神,正條件反射地對這個beta產生附和的反應。
“以後彆和他鬥毆,沒意思。”
談鬱收了手,想起自己也曾經與尤西良打過架,索然無味。
【??你不是該羞辱男主嗎】
‘你好煩。’
【拜托,你對他越好,他不是就越痛苦嗎?你馬上就要死了,對他那麼好生怕他不惦記你哦?】
‘下次吧。’談鬱敷衍了事。
“我不喜歡他盯著你議論你。Alpha之間有爭鬥和矛盾很正常,這是我的事,你彆管了。”戈桓寒寒被他這麼看著,勉強壓下了剛才的情緒,摸到床頭上的煙,又收了回去。
尤西良說的,自然不是什麼適合在談鬱麵前提起的話。
——我喜歡談鬱?是啊,這不是很明顯嗎,全世界都知道,隻有以前的談鬱看不出來吧。
——他真可愛啊,天天都是一張性冷淡的臉,我想……
“我不需要你為我出頭。”
談鬱心想,大概不是好話。
但他根本不在乎被議論。
……談鬱在這種時候都是一貫風格。
戈桓寒笑了下,牽動了嘴邊的傷口。
談鬱又在病房待了幾分鐘,夜半十二點,他困了,道彆之後起身往外走。
【你真是的!】係統乾巴巴地譴責他。
他正想與係統說幾句無聊的討論,門一關上,就在走廊撞上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對方反手就攥緊了他的手。
在看清對方的臉時,談鬱也有幾分詫異。
他從對方手裡掙開,問:“有事?”
男人身上受傷多處,上身隻穿了件鬆垮的工字背心,腹部和手臂上裸露著明顯的肌肉和滲血繃帶,看起來傷口似乎是裂開了。
比起這些,尤西良顯然更在意在病房門口把談鬱攔下來。
他語氣散漫地問:“你這是要走了?”
談鬱一看他這副狀態,就猜到這人估計又要發瘋。
他不太耐煩繼續與尤西良折騰,徑直說:“離我男朋友遠點。”
“你不該在我麵前說這句話的,學長。”尤西良的綠眼睛分明森然而陰沉,他卻忽然露出一個微笑,低聲道,“為什麼你不肯安慰我呢。”
“你樂意為了他冒雨到訓練場、陪他到醫院。”
“摸著他的臉和傷口,訓誡他不要在外邊打架。”
“我也需要你,怎麼辦?”
尤西良說著,將煙捏滅了。
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
走廊一片沉寂,仿佛暴雨之前的最後沉默。
【宿主,你惹到神經病了。】
係統發出了憐愛的聲音。
談鬱從牆角拿起了長柄傘。
他盯著傘上的雨漬,心中倒沒有多少波動,隻覺得麻煩。
他皺了眉,與尤西良說:“你就不能聽話一點,不要煩我?”
【你是在訓狗嗎?真的有用嗎?】
尤西良眨了下眼睛,停下靠近的步伐:“我也不想惹你生氣……好吧,怎麼才叫聽話呢。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