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滿頭大汗。
賣官鬻爵那是死罪來著。
這事, 不必說, 整個朝廷沒有人不知道。
張廷玉敢告太子的狀, 可卻不敢說出康熙要他說的話。
索額圖和太子等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索額圖蒼白著臉色, 嘴唇顫抖,他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張廷玉, 難道你身為朝廷大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
康熙怒衝衝地責問道。
這話張廷玉承受不住。
要是他承認自己不知道, 他敢肯定,萬歲爺能立馬讓人除了他的頂戴, 把他拉下去。
張廷玉顫抖著聲音:“回聖上的話,這、這是死罪。”
張廷玉的話像是一聲悶雷,在所有人耳朵旁邊炸響。
無論是索額圖一行人, 還是胤禛等阿哥們, 都是跟著臉色一變。
“沒錯, 你回答得很好, 張廷玉。”
康熙背著手, 從容走下漢白玉石階,他的腳步聲在此時乾清門前格外清晰,噠-噠-噠,這每一個腳步, 都仿佛重重地踩在那些心裡有鬼的大臣們的心裡。
他的腳步在索額圖跟前停了下來, 一字字說道:“賣官鬻爵,這是死罪!”
索額圖渾身發抖。
他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踏入了一個滿是冰水的深潭,渾身上下被凍得無法動彈, 腦海裡嗡嗡地,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來人啊,將索額圖押進宗人府!”
康熙喝道。
左右侍衛從外頭魚貫而入。
索額圖仿佛一具死屍一般被侍衛們拖了下去。
“張廷玉,這事既然朕已經交給你來辦,你可得好好辦清楚、辦明白了。”康熙重重地拍了拍張廷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張廷玉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頭道:“微臣必定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所有人都清楚。
索額圖一家怕是要倒大黴了。
太子握著拳頭,他的掌心已經滿是鮮血。
昨夜他和索額圖商量的時候,還都以為索額圖最糟糕的情況恐怕不過是被罰奪走官職罷了,沒想到,這次,老爺子竟然會如此雷厲風行。
這一招,打得所有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張廷玉被當著那麼多大臣的麵敲打了一通,回頭徹查案件的時候,根本不敢鬆懈。
索額圖一家沒多久就都被押進了宗人府。
樹倒猢猻散。
圍繞在索額圖周邊的那些大臣們這個時候,一個個避之唯恐不及。
更有索額圖的仇敵們,此時趁機落井下石,紛紛拋出手頭上索額圖一家的把柄,什麼強占民田,什麼縱容下人魚肉百姓,一樁樁,一件件過去因為索額圖權勢而被壓下去的案子都浮現在了水麵上。
康熙的怒氣也更加大了。
他知道朝廷之中素來是欺上不瞞下,但沒想到,索額圖他們一家既然背著他,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張廷玉前來彙報的時候,還有些遲疑,量刑會不會過重。
可是康熙隻是粗略聽了下他的話,便點頭道:“就這麼辦,張廷玉,朕有件事要問你。”
一聽這話,張廷玉繃緊了神經。
他恭順地答道:“聖上請問,微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索額圖家犯下這麼多事,為何到現在,朕才知道?”
康熙背著手,一雙眼睛精光閃爍地看著張廷玉。
張廷玉結結巴巴地說道:“陛、陛下……”
康熙深吸了口氣,他閉了閉眼,對著張廷玉擺了擺手。
“你不必為難,朕知道為什麼,他們那些人都覺得太子簡在帝心,故而不敢讓朕知道那些事情。朕雖然國君,卻是個聾子、是個瞎子!因為,他們都覺得朕快死了,該讓位了。”
“陛下!”
張廷玉嚇得跪倒在地上,“陛下,我等朝廷大臣心中隻有陛下,陛下龍體康健,必能壽比南山。”
“行了,張廷玉,你起來。”
康熙對張廷玉說道,“你上前來坐下吧。”
“是、是。”
張廷玉的一身官服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他走到前麵,在凳子上虛虛坐著。
“張廷玉,你是三十九年的進士,朕沒記錯吧?”
康熙問道。
張廷玉連忙點頭,“陛下聖明,微臣的確是三十九年的進士。”
“三十九年啊,眨眼時間過得可真夠快的。”康熙感慨萬分地說道,他道:“朕還記得,當初見到你的時候,朕就覺得你是個可靠的人,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陛下……”張廷玉嗓音裡有些沙啞,他紅著眼眶,不知該說什麼好。
“好了,你也不要做小兒姿態了。”
康熙站起身來,在張廷玉的肩膀上拍了拍,“朕知道你的為難,你放心,朕虧待不了那些忠心於朕的人。”
張廷玉聽得出康熙話裡頭有話。
他悶聲道了聲是。
康熙定定地站在那裡,沉默片刻後,他才道:“你走吧,就照著奏表上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