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十月十五越來越近。
京城裡的氣氛也越來越緊繃了。
雍郡王和七貝勒兩派鬥得你死我活, 今日雍郡王這邊的人狀告七貝勒那邊的臣子判案不公,明日七貝勒那邊的人告雍郡王那邊的人縱容家仆作惡多端。
這兩派的人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
再加上各自都有些見不得人的事,一時間, 鬨得整個京城都雞飛狗跳的。
在這期間。
直郡王不聲不響地拉攏了好些個大臣。
自打上次那件丟人的事情之後, 他總算是學會了什麼叫做蓄精養銳了。
胤禛和胤祐也都不是什麼蠢貨。
他們很快意識到, 再這樣鬥下去, 最後隻能是白白便宜了胤禔了。
兄弟倆約了個時間,在春風樓聚會。
未時時分。
胤禛和胤祐不早不晚地準時出現在春風樓裡。
“四哥。”
即便心裡早已對胤禛恨之入骨, 這會兒見到胤禛,胤祐還是笑嗬嗬的,他衝著胤禛抱了抱拳, 道:“四哥最近怎麼樣?還忙不忙啊?”
“不忙。倒是你,像是消瘦了不少。”
胤禛也帶著笑說道。
兄弟間親親熱熱地說了一番寒暄的話, 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兄弟間感情有多深厚呢。
“四哥, 咱做弟弟的先敬您一杯。”
胤祐雖然厭惡胤禛, 也知道和他鬥下去,是沒什麼好結果了。
他主動拿起酒壺,給胤禛倒了一杯酒, “這些日子, 弟弟有什麼做的不好的,您做哥哥的就多包涵。”
“哪裡的話。”
既然胤祐識趣,胤禛也願意順著他的台階下去,他道:“我也有做得不對的, 咱們兄弟,往日雖然交情不深,但這回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沒錯,就是這麼個道理。”胤祐拍著大腿,舉起酒杯,“來,咱們走一回。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
“好!”
胤禛拿起酒杯,和胤祐碰了下酒杯,而後將酒水一飲而儘。
“四哥夠爽快!”
胤祐讚道,他對胤禛說道:“今兒個咱們這酒一喝,這些日子的恩怨就由著他過去。日後你我互不相犯,四哥覺得怎麼樣?”
“依你所言。”
胤禛道,他也不想再和胤祐繼續鬥下去了,這樣下去的話,他們隻能是兩敗俱傷。
“這些日子,大哥可夠春風得意的。”胤祐笑著拿起酒壺,又給胤禩倒了一杯,“咱們兄弟也都是個糊塗蛋,竟然白白地便宜了大哥。”
“可不是。”胤禛點了下頭說道,“好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兄弟倆說完這句話,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個笑容來。
這兩兄弟打從這日起,還真的就偃旗息鼓了。
這可叫胤禔納悶極了。
不過,他也沒把這兩人的轉變放在心上,胤禛和胤祐兩人鬥爭的這些日子,他已經撈到了足夠多的好處。
眼瞧著十五這日轉眼就到。
十四號這晚,整個京城沒多少人能睡得著。
就是那些小阿哥們雖然沒份去爭奪那位置,卻也在心裡暗暗揣測明日究竟誰才能當上太子。
寂靜冷落的鹹安宮。
幾聲烏鴉叫聲擦空而過,樹葉在秋風的吹拂下搖搖擺擺地落了下來。
此處原本就寥落,今年太子被廢後拘禁在這裡,更是讓人對此地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輪班看守的侍衛,宮裡頭的太監、宮女們等閒都不願意到這裡來,嫌棄此地晦氣。
當日,毓慶宮是何等的榮華。
如今,這鹹安宮又是何等的落寞。
屋子裡亮著一盞油燈,空氣裡有著一股刺鼻的麻油的臭味。
胤礽被廢後,康熙雖然沒有剝奪他往日的份例,可是內務府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再加上如今內務府管事的又是直郡王的人,太子的處境自然是一落千丈。
“咳咳咳……”
康熙一進來,就聞到了這股子刺鼻的味道。
床榻上躺著的胤礽突然心思一動,他支撐起身子來,瞳孔顫抖著看向來人。
“梁九功,去點根蠟燭。”
康熙對梁九功命令道。
梁九功忙從袖子裡摸出半截蠟燭來,就著油燈點亮後,插在燭台上。
他在心裡暗暗慶幸,得虧他猜到恐怕會用得著蠟燭,這會子才不至於抓瞎了。
“皇阿瑪、真是皇阿瑪!”
借著蠟燭的亮光,胤礽看清了康熙的臉,他猛地站起身來,踉蹌著想要走過來,卻是不慎被地上的東西絆了一跤。
“保成!”
康熙當即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上前把胤礽扶了起來。
他急切地問道:“保成,你沒事吧。”
胤礽心裡一酸,眼眶不由得滾熱了起來。
他沙啞著聲音,“皇、皇阿瑪,兒臣無事。”
康熙這會兒心裡頭的滋味也是百感交集。
梁九功上前來,扶著胤礽在椅子上坐下,借著那蠟燭的光亮,他看清了這往日得意囂張的太子如今的模樣,一張滄桑憔悴的臉,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他已好似過了數十年一樣。
真是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