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回頭看了她一眼,怪笑一聲,“丫頭,你不懂規矩還是以為我不懂規矩。人家前麵可是一等子、兵部侍郎的馬車,咱們府什麼牌麵?你讓我超人家,是嫌棄我這把老骨頭活的長了?你們若是看不慣我老頭子,明兒我就辭職不乾,想讓我超過去,”車夫斬釘截鐵的給了她兩個字,“不能。”
他還沒老糊塗,一個五品員外郎有什麼資格超人家二品侍郎的馬車?憑她臉大。
雲宛被賜婚成了五福晉不假,人家這位可是要當娘娘的人。
他沒說的是,若不是皇上已經下了賜婚的聖旨,就憑老爺的官職,他這會兒不知要給多少人讓路了。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無所不能呢。
車夫並不怕得罪雲宛,他當初會做紮哈裡的車夫看的是兵部侍郎布雅努的麵子,簽的還是短期賣身契。如今身契也已經到期,是紮哈裡說短時間找不到車夫,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才沒立刻撂挑子。
雲宛想要拿捏他,隻能說找錯人了。
車夫並沒有壓低聲音,彆人聽到沒有她不清楚,反正雲宛聽了個正著。她噗嗤笑出聲,這個車夫也是個妙人。
“對福伯說一聲,咱們不急,慢慢來。”
侍郎府的車夫本不是福伯,隻因他從小看著雲宛長大,心裡不舍,又擔心彆人不夠周到,執意要送她。雲柔拗不過他,隻得讓他做了這車夫。
得了春燕的信兒,福伯咧嘴一笑,“得嘞,丫頭給你看看福伯的本事。”他早年就給侍郎大人牽過馬,之前為了搶這個差事,私底下也沒少訓練。在京城走得快不好說,走慢還不容易。
春燕笑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好嘞,您若做得好,回頭我自掏腰包給您加雞腿。”
福伯哈哈大笑兩聲,“那丫頭你要破費了。”
福伯也果真說到做到,掐著點來到順貞門外。其實也不是他不想快,到後來騾車越來越多,他就是想快也快不起來。
在春燕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她下車的一刹那就聽到周圍眾人的吸氣聲。
正黃旗佐領小跑著過來,“可是一等子、兵部侍郎府的千金,您這邊請。”這位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上麵早早就打過招呼,讓他注意著點。佐領哪敢怠慢,他親自領著人站到隊伍最前麵。
雲柔的前麵隻站了三個人,三人裡有兩個出身一等公府、府中女眷是宗親,另一個則是有親人在宮裡做太妃。她們站在雲柔麵前無可厚非。
雲宛就站在她後麵。
雲宛什麼表情她不知道,反正雲柔心情甚好。
雲宛善於打扮,以前就喜歡在服裝和妝容上下功夫。如今選秀,大家穿的都是統一的直筒旗裝,除了淺藍就是分紅,她想做手腳的地方不多,加上紮哈裡的官職變更,所能用的布料都遭到限製,她更是無從下手。
妝容更不用說,她本就清秀,如今站在豔麗照人的雲柔身後,兩相對比,就好似那東施與西施。
唯一的可惜的就是她剛排好隊初選就開始了,她不能多欣賞欣賞雲宛的表情。
初選說簡單那也是複選和殿選而已,實際上它也是繁瑣的。
秀女們被分成三排,以滿洲棋為尊,正黃、鑲黃、正白排在最前頭,每個隊伍前麵都有個小太監唱名,如“某州謀其某某人之女”,這個某某人大部分是父輩的官職。
像雲柔,喊到她時則是‘正黃旗滿洲一等子、兵部侍郎府,二等侍衛張保之嫡女’,這就是她。日後若有幸上了玉碟也是這麼稱呼,並不會出現她的名字雲柔。
二等侍衛官職不算高,好歹她還有個前綴兵部侍郎府,反觀雲宛就隻是孤零零‘五品員外郎之女’。
滿柱與紮哈裡一家想的挺好,先要把紮哈裡認回去,奈何彭春與費揚古不答應。他們倆不為了彆的,兩人之前也是調查過紮哈裡的,查出來不少事兒。
一家子都不是安分的,認回去也是給族裡招禍。
因為孝獻皇後的關係,他們一大家子正是夾著尾巴做人的時候,生怕皇上找理由處置他們。又怎麼會為了這點蠅頭小利給自己招惹一身腥。
皇子福晉他們並不缺,雲宛可比三福晉差遠了。
聽到太監唱名,雲柔成功的看到雲宛臉色蒼白難看,她微微勾起嘴角,略點點頭就跟著太監往前走。
太監先是確認她的身份,之後在花名冊上打個勾,就當她過去,又有人對照著畫像認人,這是防止有人李代桃僵。再然後就是打量她的身段儀態。
這一關隻要不是臉上有疤、出身太差、長的太胖或者瘦基本都能過關。
雲柔出來的快,這一回她並沒有遇見雲宛,她也並不在意,隻是在小太監的指引下除了順貞門往自家騾車走去。
等到第二日也就是複選,這一關索要檢查的就是女子身體,比起殿選,這一關容易做手腳的地方更多也更隱晦。比如言語間不小心得罪了驗身的嬤嬤,她稍微用點勁兒就能讓你‘非完璧’。當然,這樣嬤嬤也是擔著風險的,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這麼乾。但是讓你受點苦還是很容易的。
侍郎府的女人都經曆過這一遭,深有體會,怕雲柔受罪,她們準備了豐厚的荷包,讓她打賞用。
雲柔到不擔心,嬤嬤在厲害能厲害的過係統?這個隻有她自己能看到的係統裡麵早就被她裝了不少東西,若那些嬤嬤真的敢欺負她,她不介意讓對方自食惡果。
嬤嬤們當然不會為難雲柔。不管是嬤嬤還是太監說到底都是皇上的人,康熙一句話,雲柔衣服都不用脫,隻在裡麵略坐了坐就過去了。
與之相反的是雲宛。
不管是康熙還是宜妃都下了命令一定要仔細檢查。兩個人都清楚她跟著大軍在蒙古待了一年之久,那可都是男人,他們能不擔心。更彆說兩人還獨處了近兩個月,那兩個月他們對外宣稱的是夫妻。
若雲宛不是完璧,樂子可就大了。
一番檢查下來,雲宛臉色蒼白羞憤難當,特彆是出門看到雲柔仍舊雲淡風輕,她更是恨得咬牙。
她咬著牙往雲柔身邊走去,走到雲柔身邊輕聲說道:“何必呢?”
雲柔:??
雲宛故作高傲的吸了口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都是命,誰讓五阿哥不喜歡你呢。”
在她心裡一直都認為雲柔是喜歡五阿哥,五阿哥年少多金風流倜儻,誰不喜歡?她堅信雲柔也不例外。
雲柔上下打量她,輕啟朱唇:“你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她一直很好奇,為何雲宛如此執著的認為自己喜歡五阿哥?之前也就算了,在蒙古她可是一直都躲著五阿哥,那幾個月她跟對方彆說話,麵都沒見到。難不成她表現的還不夠明顯?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雲宛依舊不曾擁有。
不想理會這個腦子有坑的家夥,雲柔越過她往回走。
複選過後可以在家休息兩日,此時落選的秀女就可以回家,通過的秀女再次從順貞門入宮。這一回她們要在宮裡住半個月到一個月不等,直到皇上親閱。
入宮是不能帶丫頭的,大部分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好在她身邊有個柳嬤嬤,柳嬤嬤見多識廣告訴了她不少事。
淺藍、淡粉色的衣裳準備了好幾套,每套都做了同樣的兩份,其中一份放在包袱裡麵,另一份則存在空間以防萬一。首飾同樣如此。
雲柔的旗袍都是禦賜的料子,是這次康熙回來賞賜給她的。除了料子還有好幾套首飾。全部都是給她參選用的。
當然,侍郎府也不甘示弱,做了不少衣裳首飾。
看著被塞的滿滿當當的包袱,雲柔有些哭笑不得。
這一回是驥雲充當車夫,他與親弟弟慕雲一左一右坐在馬車上,馬車兩邊則是侍郎府其他孫少爺們。當然,三房的人沒來,不是他們不想來而是被布雅努攔住了,為此白佳氏十分不滿。
“見過小主,小主恕罪,還請把行李放在這邊接受檢查。”哪怕雲柔已經是內定,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這一點上誰都不能例外。
雲柔也理解,她沒帶違規的東西,也不怕檢查。
把行李給了小太監,雲柔辭彆兄長,在另個太監的帶領下去了秀女們暫住的宮殿。若無意外,她將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
秀女們嚴格來說還不是宮妃,居住的也是距離後宮頗遠專門給秀女居住的宮殿。一般而言這種地方不是特意過來是見不到皇上的,更不可能與什麼皇阿哥進行偶遇。若真有,那也是圖謀已久。
小太監的話也有敲打的意思在,雲柔本就沒這些歪心思,也就不怕敲打不敲打,她隻要防備著不被人陷害就夠了。
皇宮是個很現實的地方,在這些太監嬤嬤眼裡秀女們也分三六九等。此次除去雲柔這位內定的皇妃,還有雲宛這位五福晉得以住單人單間之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四人一間,出身最顯赫的幾位滿蒙貴女則得以兩人住一間。
值得一提,這一屆除了雲宛這位五福晉,還要選出一位七福晉來。
雲柔對此反應很淡,她無意主動結交任何人,但對與她示好的也不會給人冷臉。
有著康熙特意吩咐,雲柔居住的房間是所有房間裡麵最好的,不僅寬敞,光線也好,最主要的不會讓人感覺到悶熱。
雲宛的房間也就比她稍次一點,比那幾個大家族出身的貴女都要好。
其中有個貴女姓博爾濟吉特氏,來自蒙古,她家在先皇時期也出過宮妃,更與當今太後有著七拐八拐的關係。
看到兩人的房間比自己好,她格外不淡定,“那個二等侍衛的女兒也就算了,什麼時候五品員外郎的女兒也比咱們高貴了。”
兩人都姓他塔喇,她索性用其父親的官職進行稱呼。雲柔的瑪法身上有爵位又是二品大員,住的好理所當然。雲宛的身份再怎麼遮掩也掩蓋不住她奸生子的身份,一想到被這樣的人壓一頭,博爾濟吉特氏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小時候跟著祖父來過京城拜見太後,當時她就看上了太後身邊的五阿哥,原想著以自家與太後的關係,這事兒應該不難。哪知她還沒出手呢,就被人截了胡,還是個哪哪都不如她的,心高氣傲的她如何能受得了。
“你可彆亂來,我聽說這位五福晉是五阿哥親自求來的,為了她五阿哥還跑到戰場上,就為了讓皇上同意這門婚事。”拉著她的秀女同樣出自蒙古。皇上可沒有替五阿哥背鍋的打算,怕人說他昏聵,早就讓人不著痕跡的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傳了出去。
人是五阿哥非要娶的,可怪不到他頭上。
她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博爾濟吉特氏更生氣,“她也配,果真跟她那個瑪姆一樣都是狐媚子。”
博爾濟吉特氏跟太後有親,跟滿柱的福晉關係更近,她這段時間沒少聽滿柱的兒女說這事,對兩人都沒有好感。
沒有好感歸沒有好感,她心裡也清楚聖旨已下,除非雲宛死了,否則皇上是不會改變主意的。入宮前太後也教導過她,讓她注意自己的言行,找麻煩可以,若惹出事端,太後也不會幫她。
博爾濟吉特氏眼珠子一轉,轉頭招來遠處的宮女,她小聲的耳語幾句,宮女一臉為難,博爾濟吉特氏板著臉,“我好歹也是太後娘娘的族親,五阿哥養在太後膝下,怎麼,我連請未來五福晉吃個茶都不行?”
那宮女神情諾諾,她心說,吃茶當然可以,但誰見過請人吃苦茶的。還必須多放茶葉,擺明了不安好心。
但是細想,博爾濟吉特氏也沒違反規定。
躊躇片刻宮女還是福身走了。
雲柔沒想到不過是偷懶過來曬個太陽,都能看到這麼一出好戲,她忽然就不想走了。她想接著看看,究竟是雲宛吃癟,還是這位秀女的奸計得逞。
手掌輕拄著下巴,她臉上帶著點笑,好似已經看見了雲宛的狼狽。
博爾濟吉特氏用的是陽謀,她大張旗鼓的去請雲宛,用的還是太後和五阿哥的名義。“按照輩分我也能稱呼太後娘娘衣裳郭絡瑪姆,五阿哥又是養在太後膝下,算算也應該是我表哥。他塔喇姑娘日後就是我表嫂,我遠道而來又親自相請,表嫂不會不給麵子吧。”
她笑意盈盈,又一口一個表嫂,雲宛表麵矜持,心裡卻得意的不行。看著出身高貴的博爾濟吉特氏姿態放的這麼低,她不作他想,“博爾濟吉特格格客氣了,既然你稱呼我表嫂,理應是我請你才是。”
她喊出口是一回事,聽雲宛自稱表嫂又是另外一回事。若不是想著自己的計劃,博爾濟吉特氏早就一巴掌呼下去了。
博爾濟吉特氏臉色僵硬,她帶著雲宛尋了處涼亭坐下,然後等著宮女的差點。或許也知道隻有這一次出氣的機會,她不僅讓人弄來苦茶,糕點菜色也是以苦、辣為主。
雲宛喝了一口就把茶噴了出來,她蹭的站起來怒道:“你什麼意思,耍我?”
博爾濟吉特氏故作疑惑,“表嫂何出此言?”她慢慢收斂笑容,整個人也變得強勢起來,“莫不是表嫂看不上我,不打算給這個麵子?”
雲宛氣急,到這個時候她若還不知自己被算計,那就白活了。她把茶潑到博爾濟吉特氏臉上,“麵子?我雲宛從來都是如此,彆人敬我三分,我回以尊敬,若有人找事,我也不帶懼怕的。”
博爾濟吉特氏養尊處優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對待過,她先是楞了一下,緊接著嚎啕大哭,“你欺負人。”說完她就哭著跑出涼亭。
其他人也麵色不善的看向雲宛,雖說是博爾濟吉特氏教訓人在先,可雲宛這般當眾潑人也不對。那茶水可是熱的,潑在臉上出了事怎麼辦?
想到這裡,眾人也不再耽擱,趕緊追了過去。
涼亭裡隻剩下雲宛,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不妥,反而像是個得勝將軍,“跟我鬥,鬥不死你們。”
從頭到尾看了真切的雲柔:……
“夠猛啊。”她承認雲宛這樣做確實很爽,但雲宛一定沒想過等會兒要怎麼收場。人心本偏,在太後心裡那秀女肯定比勾搭了五阿哥的雲宛重要。
當然這跟她也沒什麼關係,不管是雲宛還是那秀女她都沒好感。誠如另一位蒙古秀女所說,賜婚是五阿哥求來的,雲宛在這方麵並沒有逼他,她不去找五阿哥,反而拿雲宛出氣,可見其脾性。
雲宛?
她跟雲宛可是有仇的,看著仇人不好,隻有高興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