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雲柔不理解,他還好心的解釋,“烏嬪的祖父跟禦膳房有些關係,皇上原本是想著有這層關係烏嬪管理起來更順手。後來查到烏嬪在禦膳房排除異己,大肆安插自己人,皇上就把這部分權利給收了回來。”
“皇上的意思是,可以適當的給禦膳房管事一些油水,但是不能太過。”
雲柔拿過禦膳房的賬本,剛翻開第一頁她嘴角就忍不住抽搐。她在家的時候見過祖母管家,對采買的事情不算陌生。
纖纖玉指指著上麵的字跡,“梁公公咱們禦膳房買的菜肉蛋是金子做得不成,可夠金貴。”
上麵清楚的顯示,一隻雞居然要五十兩銀子,雞蛋的價格到了一百個銅板一枚。就是價格最便宜的蔬菜也比平常人家貴了十倍不止。
她見識少可彆騙她,這就是皇家禦膳房的規格?
梁九功有些臉熱,他道:“娘娘有所不知,咱們禦膳房用的東西都是下邊慶豐司送上來的,這慶豐司是專門給皇家飼養家禽、家畜的地方。聽說他們飼養的雞鴨跟彆處不一樣,嗯,自小就用的珍貴藥材。從出生到長成,這雞的成本差不多就這個數。所以,這價格”
難怪古人會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呢,一隻雞居然還用上了珍貴的藥材。
她好奇的抬頭,“你這吃了藥材長大的雞有什麼特彆之處?不瞞公公,我在家時吃的是自家莊子上散養的老母雞,我覺得宮裡的雞味道還不如老母雞燉出來的香。”
也難怪皇上會說宮裡開銷大,一隻雞都這麼費錢,宮裡人這麼多,一天要吃多少隻雞。能不費錢嗎?
雞也就算了,畢竟人家‘貴’,她又指著那些黃瓜、青菜,“這又有什麼說頭?總不能也是喂了藥材吧?”
平常人家的青菜一文錢能買一大把,就是她家買的青菜一斤也不會超過三文錢,可以說青菜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你瞧瞧這賬冊上,夏季青菜的價格都要五十文一斤,到了冬季,青菜比雞蛋都貴,翻了三倍。
要知道宮裡並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吃肉,卻人人都必須吃菜。單說庶妃身邊的大丫頭,每日就有五個素菜,更彆說其他的宮妃。
蔬菜的用量可比肉、蛋多得多。
這回換梁九功驚訝了,他小小的拍了個馬屁:“娘娘您聰慧一眼就瞧出這其中的問題,奴才自愧不如。想當初若不是有人檢舉,奴才還不知道這裡麵的門道呢。”
梁九功很小的時候就淨身入宮,他對外麵的市場價格也是兩眼一抹黑,比康熙強不到哪裡去。
底下的人就是看準了他們不懂行才在裡麵做了手腳。
“您是不知道,皇上在前任禦膳房采買的小管事家抄出來多少銀子。”他伸手比劃了一個十字,“整整十萬兩。”
他梁九功伺候皇上這麼多年收到的打賞也就這個數,一個小小的采買幾年時間就攢了十萬兩,其他的大管事、二管事有多少家底?
停下手裡的動作,雲柔敲了下賬本,“你剛才說禦膳房的事兒以前是烏嬪管著,她貪了沒有?”
梁九功嘴角微動,不愧是雲淑妃,什麼話都敢說。
雲柔就是好奇問一嘴,她也沒指望梁九功回答。
底下的人都如此,想也知道烏嬪沒少中飽私囊。毫無疑問這些多出來的錢財大部分進了烏嬪的口袋,底下的人貪,又能貪多少。
再往後看,價格就正常多了,雖然在她看來依舊是離譜的。
比如一隻雞從五十兩銀子降到三十兩,雞蛋從一百文掉到四十文。
正本賬冊看完,雲柔心裡有了底,她道:“梁公公咱們宮裡吃的雞莫不都是這種用藥材喂養出來的,就沒有正常的?”
宮裡送來的蔬菜都是頂頂好,一點黃葉子、蟲子眼都沒有,那這些東西都去了哪裡?與其丟掉拿來喂養雞鴨不是更好?
普通的雞鴨肯定沒有這麼貴,用廢棄的菜葉子喂養,省錢。
“當然有,不過那都是給低位妃嬪和奴才們吃的,一宮主位很少吃這個。”說著他又翻出另外一個賬本,“娘娘請看就是這個,一隻雞隻要五兩銀子,雞蛋五文錢。”
“奴才也知道這個價格跟外麵比肯定還是高的,不過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不是太過分皇上的意思就是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看見。”
做奴才的沒有一點油水撈也不行,沒好處可撈,萬一底下的人給使絆子,那也是很頭疼的一件事。
雲柔了然,“多謝梁公公,大致的事情我都明白了,你有事儘管去忙。”
“那奴才就先回去了,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讓人去乾清宮找奴才。”
身為禦前總管梁九功也是很忙的,他能在永壽宮待這麼久也是因為皇上吩咐了讓他幫著雲淑妃理理賬冊。
梁九功走後,柳嬤嬤湊上前,“主子,時辰尚早,您可要見見這些管事?”
這也是規矩,總要讓這些管事知道他們的主子是誰,今後可彆認錯了主子。
雲柔看看天色,她揉揉眉心,“今天就算了,明日吧。明日一早讓他們來永壽宮請安。”
見,肯定是要見的。她不知道彆人怎麼掌權,她自己肯定要先看過賬本,再見人。賬本雖然是死的,但從上麵也能看出很多東西。
雲柔並不是一直養在深閨的較小姐,之前去蒙古,一路上她也漲了不少見識。彆的不敢說,對物價卻有了清晰地認識。
梁九功有句話說的沒錯,總要給下麵的人一點油水,不然沒人給你辦事。但是貪可以,貪得無厭卻不行。
在她看來普通的雞五兩一隻還是太貴了,這規矩要改。
禦膳房的賬本前後差距如此之大,很明顯後麵是皇上整頓過的。皇上自幼衣食不缺,對銀子更是沒有概念。
她自語:“有時間真該帶著皇上去看看百姓的生活。”
“怎麼?淑妃向往百姓的生活了?等朕忙完這一陣帶你出去走走如何?”康熙剛踏進永壽宮就聽見這話。
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何嘗不向往,隻是身為皇帝他忙,根本沒時間去體會這一切。
若是雲柔想去,他倒也不是不可以空出幾日功夫來。
雲柔趕緊起身,“皇上,”她瞪了春燕一眼,“你這丫頭皇上來了也不知道報備一聲。”
春燕心虛的低下頭,哪裡是她不想,皇上直愣愣的看著她,她整個人都嚇傻了,等她反應過來皇上已經進來了。
雲柔也不是真的在責備春燕,說是怒瞪更像是嬌嗔。
康熙坐在雲柔之前的位子上,低頭就看到擺了一桌子的賬本。“今兒下午你就在看這些?朕不是說了,交給下麵的人去做,不用你親力親為。”
看了一下午,眼睛累壞了怎麼辦?
雲柔收拾出一些空間,親自給康熙端了養身茶,她道:“宣妃姐姐今兒去了慈寧宮,我臣妾左右無事,索性就看看賬本。事情肯定是要交給底下的人去做的,臣妾也不能什麼都不懂啊,萬一被糊弄了怎麼辦?”
康熙覺得她這話意有所指,仔細一看又看不出什麼。
“那你看了一下午看出什麼來了。”
雲柔抿抿唇,“皇上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康熙來了興致,他道:“真話怎麼說,假話又如何講?”
雲柔雙手一攤,烏溜溜的眼睛對上他,“真話就是皇上的銀子真好賺;假話麼,皇上不愧是天下之主,威震四方。”瞧瞧那些負責采買的管事,不就被嚇得少賺了不少錢。
康熙伸手指著她大笑起來,“你呀,好一張利嘴。你不如直接說朕被底下的人糊弄了,還什麼威震四方。”
笑夠了,他道:“你說說,朕怎麼被糊弄了?”
“這可是您讓說的,您等會兒可不能生氣。”也不知是否被五福晉‘守財奴’的性格影響了,她見不得彆人不把銀子當一回事兒。
伸手翻過自己之前看的賬本,她指給康熙看,“您慶豐司養出來的雞一隻賣價五兩銀子,您可知道外麵農家的老母雞作價幾何?”
不等康熙回答,她自己掰著手指頭給他算,“農家養的母雞一隻大概在一百文錢左右,貴的時候也沒超過三百文。獵戶進山捉的野雞味美,作價在三百文和五百文之間。您這?”
她上下打量康熙,想送他兩個字:嗬嗬。
皇上可夠慷慨的,一送就送彆人四兩半的銀子,這些銀子再買五隻雞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