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摸了一下臉,麵上的笑容不變,“十弟這般看著我做什麼?莫非我臉沒洗乾淨。”
十阿哥轉過頭,他語氣十分誠懇,“怎麼會,八哥放心,除了荷包,八哥身上在沒有比臉更乾淨的了。”他站起來把十六阿哥拉到跟前教導,“十六弟你跟八哥接觸少不知道,八哥跟咱們不一樣,良嬪娘娘不受寵,給了他補貼,汗阿瑪給的三十萬兩銀子又都用在出宮建府上。他手裡哪有什麼錢財。”
他故意歎息,“八嫂倒是有錢,也舍得給八哥花用,但八哥是皇子,總不能一直用八嫂的銀子吧?傳出去那不是讓人笑話。”他抬頭看向八阿哥,“八哥你放心,十六弟最懂事,他一定不會為難哥哥的。本來就是我們要用膳,這一頓自然是我們自己出銀子。”
十六阿哥很誠實的認錯,“八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還要靠八嫂過日子。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九阿哥打斷,九阿哥看十阿哥的眼神不善,他滿臉失望,“老十,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女人那套尖酸刻薄了?咱們跟八哥自小的交情,你這般說話至於嗎?”沒見八哥臉上笑容都沒了?
彆人看不上八哥九阿哥不生氣,老十不行。在九阿哥心裡,十阿哥與八阿哥都是他親兄弟,他們仨才應該是在一起的。老十脫離隊伍也就算了,回過頭來踩八哥就有些過分。
十阿哥直直的看著九阿哥,他忽然伸手掀翻了桌子,“我尖酸刻薄?九哥你捫心自問你們又把我老十當什麼了?彆人是背地裡嘲笑我老十傻,當著十爺的麵還不得恭恭敬敬的;你們呢?你們嘴上不說,心裡卻把我老十當傻子。”
“九哥你老實告訴我,在這遇上我跟十六就真的是湊巧?八哥跟淑貴妃娘娘無冤無仇也無恩情,上來就打聽淑貴妃真的是為了小十六好。”
他把十六阿哥推到兩人麵前,“你們仔細看看,他還不滿六歲,還是個孩子。你們要怎麼爭鬥我管不著,利用一個孩子,還是自己的親弟弟。九哥,我就問你,午夜夢回你良心就不會不安嗎?”
說完他自嘲一笑,“也是,宮裡都知道郭妃娘娘跟淑貴妃娘娘有仇怨,你是郭妃的兒子嘛,對付十六弟自然心安理得。”他忽又收起臉上的嘲諷,“那九哥你可有想過我,十六弟是我帶出來的,他受了委屈、出了事,汗阿瑪怎麼看我?”
他伸手拉起十六阿哥就往外走,“既然你們不是誠心請客,我們也不便打擾。告辭。”
十六阿哥乖乖的跟在身後,臨出門前他還轉過身對著兩人做了個鬼臉。
兩人走出沒多久就被一個奴才打扮的人攔住了,那人恭敬地喊道:“給十爺,十六爺請安,我家主子請十爺喝茶。”說著他指了指包間,那包間裡兩個中年人對著他舉了舉酒杯。
十六阿哥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十六爺是他,他歪著頭剛想問十阿哥認不認識那兩人,就見十阿哥拉著人過去了。
待到他們進屋,兩人起身,“見過兩位阿哥。”
十阿哥點頭,“舅舅。”他指著二人對十六阿哥說道,“我府上的長史鈕祜祿尹德,領侍衛內大臣一等公阿靈阿,都是我額娘的弟弟。”
溫僖貴妃的弟弟也是孝昭皇後的弟弟,十阿哥私底下一直稱呼他們為舅舅。
不過兩人跟遏必隆不同,跋扈如阿靈阿在人前都會給足十阿哥麵子,比說他自己欺負十阿哥,若是聽見有誰說十阿哥不好,當場就能懟回去。
十六阿哥學著十阿哥的樣子彎彎腰,“見過兩位舅舅。”
兩人連連擺手,“不敢,不敢。”
相互見過禮,阿靈阿親自給十阿哥斟了杯酒,他道:“喝吧。”當著十六阿哥的麵阿靈阿有些話不好說,隻一味地給十阿哥介紹菜肴、勸酒。
兩杯黃酒下肚,十阿哥喟歎:“舅舅,十六弟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這般糾結可不像你。”
阿靈阿瞪了他一眼,一母同胞還有可能反目呢,他倒是對十六阿哥放心。
話都被十阿哥說出口,他若不說點什麼,肯定會被十六阿哥懷疑。他們為他著想,這臭小子居然坑舅舅。
阿靈阿喝了杯酒,他道:“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你說說你這臭脾氣就不能改改。你真以為八阿哥笑眯眯的就溫和?你就不怕他、有一天給你下絆子。”
太子傲慢囂張,對下屬官員動亦打罵,阿靈阿早就心生不滿。宮裡的皇阿哥隻十阿哥有鈕祜祿家的血脈,但十阿哥很明顯對皇上不感興趣,他也沒有那個智慧坐穩皇位。
其他的皇阿哥,他觀察來觀察去隻有八阿哥算得上德才兼備。
這幾年八阿哥沒少拉攏他,他也有隱隱要支持八阿哥的想法,若八阿哥真成事,十阿哥這不是生生把大好的前程給作沒了?
對親舅舅,十阿哥不會防備,他抹了把臉,手中的酒一飲而儘,“舅舅你不知道,我就是難受。八哥有大誌向那是他的事情,好就算我支持他,但十六才幾歲,他犯的著嗎?”
去利用一個孩子,隻是十阿哥不能接受的。
阿靈阿搖頭,“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十阿哥立刻回懟:“也包括利用、誅殺老弱婦孺以及無辜?”他看著阿靈阿滿臉失望,“舅舅,若是如此,那他們與你口中的太子有何區彆?你們一直說太子殘暴,可太子不會去利用十六弟,我也從未曾見他對一個孩子下手過。”
太子跟大哥鬥的很吧?
他對大哥家的弘皙還不是一樣關照?彆說動手陷害,有次弘皙不舒服差點在宮裡暈倒,還是他給喊的太醫,並且把人帶到了毓慶宮治療。
這就是舅舅嘴裡殘暴的太子。
他其實很想問,若太子都算殘暴,利用孩童的八哥算什麼?
“十阿哥說的沒錯,阿靈阿,我早說過讓你不要摻和其中你就是不聽。彆忘了你福晉是烏雅氏,你真覺得你在皇上眼裡就是無辜的?”
尹德忽然開口,他跟阿靈阿同年所生,額娘為側福晉舒舒覺羅氏,是孝昭皇後、溫僖貴妃同母所出的親弟弟。
他與阿靈阿不同,他並不讚成阿靈阿去支持誰,他覺得以鈕祜祿家的富貴他們犯不著如此,他隻需要安安分分的為皇上辦差就好。
而且他看八阿哥也並不像阿靈阿說的那般容易掌握,他更擔心的是阿靈阿控虎不成反被虎傷。
兩人已經分家,阿靈阿如何他可以不在意,但鈕祜祿氏幾代人的心血和名聲他不能不管。
提起烏雅氏,阿靈阿臉色更不好,他粗聲粗氣,“尹德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再說婚是皇上賜的,又不是我自己選的,我怎麼知道烏雅家包藏禍心?”
他阿瑪遏必隆不止他一個兒子,其他兄弟有的娶了元後赫舍裡氏的親妹妹,有的娶了孝懿皇後佟佳氏的親妹妹,到了他這裡就成了包衣出身的烏雅氏。
皇帝賜婚,他堂堂果毅公嫡子娶了個包衣出身的福晉,他什麼都不能說,還得高高興興謝恩,娶回家寵著。
結果呢,因為宮裡的烏雅氏皇上遷怒烏雅家,雖然沒有累及瑪顏珠,但看他的眼神有時候又帶著懷疑。
偏偏他怕皇上覺得他狠辣,還不敢對瑪顏珠如何,隻能好吃好喝供在府裡。幸好瑪顏珠明事理,她擔心因為自己與烏雅家累及所生子女,自縊了。
阿靈阿才算喘了口氣。
尹德並不理會阿靈阿的跳腳,他神色淡淡,“我隻是在提醒你。”阿靈阿的原配嫡妻雖然沒有,還有她所生的幾個兒女,難保皇上什麼時候不會想起來。到時候誰有能保證皇上不會秋後算賬?
阿靈阿冷哼一聲,轉頭監就看到十六阿哥滴溜溜轉的眼睛,那模樣一看就像是在憋著壞。阿靈阿來了興趣,“十六阿哥在想什麼?”
他原本隻是在好奇,並不以為自己能從十六阿哥嘴裡問出什麼。卻不想十六阿哥脆生生回答:“我隻是好奇,為什麼你會覺得八哥有勝算,為什麼就不是二哥呢,或者五哥?汗阿瑪常說得民心者得天下,五哥他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論有事也應該是他啊。”
這回不止阿靈阿,尹德都驚訝了。
十六阿哥才幾歲,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阿靈阿試探道:“為什麼十六阿哥覺得八阿哥不可能,你還小不知道,外頭都稱呼八阿哥為‘八賢王’。”
十六阿哥撇撇嘴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他,“自古隻有君王才配稱呼賢,汗阿瑪還沒死呢,八哥就拉攏朝臣自立為賢,他是覺得汗阿瑪眼瞎嗎?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看不見。”
“我問你,假如是你,你還沒死呢,你兒子就開始拉攏府上的管事、奴才,想要取而代之,你會如何?”
他會如何?阿靈阿虎目一瞪,當然是除之而後快。
想到這裡他渾身顫抖,是啊,他都如此生氣,何況皇上?
皇上是天下之主,他真看不見八阿哥的小動作?又或者他是故意為之。
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微風吹過他才驚覺後背發冷,不用看就能猜到衣衫濕透。
尹德眼中異彩連連,他道:“那十六阿哥以為誰能勝出?”
十六阿哥給了他一個白眼,“我怎麼知道,汗阿瑪看中誰就是誰唄。”
阿靈阿與尹德愣住了,隨後哈哈大笑,“十六阿哥說的對。”他心情似乎很好,說話都帶著笑意,“我觀十六阿哥年歲也到了去上書房的時候,可有選好師傅?奴才不才,願意毛遂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