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終究還是去了,在出生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他走的悄無聲息。
董鄂氏哭的肝腸寸斷,她死死抱住順治的腿,聲嘶力竭,“皇上,您要為四阿哥做主啊,他還那麼小,還沒有喊我一聲額娘。皇上,他是被人害死的啊。”
董鄂氏口口聲聲四阿哥是被人害死,太後冷聲問道:“你說四阿哥是被人害死的,那你說是誰害了他?”
皇上子嗣不豐,四阿哥沒了,太後也心疼。但她心知肚明四阿哥的死就是意外。若說被害,那也是董鄂氏沒事瞎折騰弄的。
小孩子本就應該在房間裡好好養著,董鄂氏倒好,大冷天沒事就抱著四阿哥出去招搖。
冬日裡大人都受不住,何況個孩子。
董鄂氏不知悔改已經夠讓她生氣的,看她現在這個架勢還想要倒打一耙,拖人下水。
董鄂氏打了個哆嗦,她像是被嚇的什麼也不敢說,但偶爾抬起的眼神卻泄露了她的意思。
太後氣了個仰倒,她怒不可揭:“你懷疑哀家?”
順治道:“不可能,孩子沒了,朕心裡也不好受,但這件事絕對不可能是額娘做的。”
跟親娘不對付歸不對付,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先不提這個孩子也是額娘的親孫子,就說額娘看在他的麵子上也不會對孩子如何。
順治帝不站在自己這邊,董鄂氏臉僵硬了一瞬,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
她道:“皇上,臣妾沒說是太後娘娘,說句不好聽的,太後娘娘就算不待見臣妾,孩子是無辜的,她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臣妾,臣妾說的是、是另有其人。”
董鄂氏原本的打算就不是對付太後,她又不傻。太後是個難產的角色,若是對太後出手,先不提皇上會不會站在她這邊,她絕對不會是對方的對手,真把太後逼急了,太後能要了她的命。
雖然董鄂氏幫她說了話,但太後並不領情,她執意讓董鄂氏說出到底是誰害了四阿哥。
太後的強勢讓董鄂氏心裡打鼓,如此她更不敢隨意拉人墊背,她打算私底下再跟皇上上眼藥。
於是她雙眼一番暈了過去。
“姐姐,你說四弟到底是誰害的?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四阿哥年紀小,這件事根本沒有他參與的地方,不管是問他額娘還是太後,大家都統一口徑,沒有告訴他的意思。
額娘,太後那邊他不敢太放肆,隻好來找看似很好說話的仙女姐姐。
雲柔蹲下來直視他,“你為什麼那麼執著這件事,就算你知道了又怎樣?告訴皇上嗎?若皇上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準備怎麼回答?”
“告訴他,有個仙女告訴你的?”
“董鄂氏沒有你看到的這麼簡單,你額娘不讓你參與這件事是對的,小心惹禍上身。”
兒子死了,董鄂氏有些瘋魔,她明明清楚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卻一心拉彆人下水,好似這樣就能減輕自己心中的愧疚,事實就是她想的這般一樣。
玄燁不去她跟前晃悠,她還把玄燁當成眼中的肉中刺呢,這傻孩子還要管這閒事。
玄燁不說話了,他何嘗不知道太後和額娘是為了他好,但他就是心裡不舒服。他覺得後宮有個這樣的大惡人在,所有人都不安全,他把人找出來,日後也能防備。
雲柔不知道第幾次歎息,她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好了。是皇貴妃她自己。”
玄燁震驚的後退,“怎麼可能?那可是她親兒子。”
雲柔有些憐憫的看著他,她就知道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皇貴妃心高氣傲還愛炫耀,四阿哥剛出滿月沒多久,她就帶著人到處走。現在這天氣你也看到了,你說四阿哥能不受涼?”
董鄂氏本是順治帝強娶的一位將軍的妻子,那位將軍因為不堪受辱已經自儘了。他的家族可不是小家族,明麵上他們不敢對董鄂氏如何,暗地裡的咒罵跑不了的。其中最狠的大概就是詛咒她生不了兒子,被皇帝厭棄。
董鄂氏的野心可不僅僅是做皇帝的妃子那麼簡單,詛咒她不能生兒子,她怎麼能忍?
所以,出了月子她就帶著兒子到慈寧宮請安,跟那些貴婦們炫耀。
太後還好心的提醒她,小孩子彆折騰,她愣是當做沒聽見。
每月初一十五都帶著孩子去慈寧宮不說,每次她都會拉著‘前夫’家族的人炫耀。
你們不是說我生不出兒子麼?瞧瞧,我不但入宮一年就生了兒子,我的兒子還被皇上封為‘第一子’。
“這番折騰下來,四阿哥可不就病了。”雲柔冷笑,“你們這位皇貴妃可了不得,發現孩子不對勁也不說先請太醫,然後靜養,還為了自己的麵子四處蹦躂。”
“你不是想知道四阿哥怎麼沒的?他就是這麼被折騰沒的。”
“這件事除了你那個眼睛長歪的阿瑪,宮裡誰不清楚。”
說順治眼睛長歪都是客氣的。
皇太極也獨寵宸妃,可人家也沒說在宸妃還有丈夫的時候就搶人。後來宸妃入宮,他對其他兒子也是可以的,並沒有太過冷落。哪裡像順治,搶了人家的福晉,還把人家暗戳戳弄死了。
他真以為給董鄂氏換個身份彆人就不知道她的底細?
就算滿人入關前子承父業會繼承父親的小妾,也沒有像他這般人沒死就搶人的。
何況他還是皇帝。若不是太後壓著,真以為能像現在這般相安無事?
雲柔沒說很過分的話,但她眼中帶的鄙視讓玄燁很不自在。有心給自己的阿瑪說幾句好話,但他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玄燁的聲音有些悶,他喃喃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提起四弟,皇瑪姆就氣的吃不下飯,破口大罵皇貴妃呢。他還以為皇瑪姆是不滿皇貴妃獨寵,卻不知裡麵有這樣的因素。
若是這樣,那皇貴妃確實是太過惡毒了。
似乎、似乎仙女姐姐說汗阿瑪惡毒也、也沒錯?
雲柔說皇貴妃把玄燁當成眼中釘,本意是讓他離對方遠一些,卻沒想到一語中的。
皇貴妃‘昏迷’,順治帝一直守著她,他心裡一直記掛著四阿哥的事情,等董鄂氏醒來便迫不及待的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到底是誰害了咱們的孩子?是不是皇後?你放心,不管是誰,朕都不會放過她。”
提起兒子,董鄂氏又是無聲流淚,她道:“其實臣妾也不是很確定。您也知道太後不待見臣妾,連帶著對四阿哥也沒有好臉色。臣妾也是無意中聽說太後屬意、屬意立三阿哥為太子。”
說到這裡,她便住了嘴,剩下的留給皇上自己去想象。
皇上前不久剛說了四阿哥是第一子,隱隱有立四阿哥為皇太子的意思。緊接著四阿哥就出事了,這裡麵若說沒有貓膩誰信?
害四阿哥的左右不過那幾個人,皇上本來是沒有人選的,但她忽然說出這番話,就相當於給了皇帝思路。
況且她也說了,自己不確定,就算錯了,也不關她的事。
三阿哥?
順治皺眉,他有些遲疑,“佟氏應該不至於吧?”
記憶裡佟妃是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她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與自己也算是合拍。說她害了四阿哥,他不敢相信。
皇貴妃說的太後屬意三阿哥的事兒,順治自己也感覺的到。他活著的兒子就兩個,二阿哥乃董鄂氏所出,那董鄂氏跟皇貴妃是同族,背後勢力不容小覷,不是能輕易擺布的。
反倒是佟氏,她是漢軍旗,選擇她的兒子,對蒙古十分有利。
可若僅憑著這一點就說佟氏害了四阿哥,他覺得荒唐。
順治帝沒有第一時間附和她,讓皇貴妃十分不滿。她早就看這個佟妃不順眼了。她跟佟妃走的是同一種路子,若是在外頭肯定能成為知己。但這裡是皇宮,是你爭我奪競爭激烈的地方,兩個性格相似的人,肯定隻能留一個。
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把皇上籠絡過來,佟妃還不是她想捏都能捏死的。
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
沒想到皇上居然會選擇相信佟妃。
她本就對太後喜歡三阿哥的事情不滿,如今她兒子沒了,佟妃的兒子還好好的活著。憑什麼?
既然皇上不信,那她就用自己的方式處置佟妃。
皇貴妃這個人很會自己催眠,她覺得四阿哥死了佟妃受益最大,佟妃是凶手,那佟妃就是。
喪子使她心理扭曲,她見不得佟妃跟兒子幸福。
“三阿哥,三阿哥你怎麼了?”伺候三阿哥的奶嬤嬤見到了時辰三阿哥還沒醒,就打算出聲把人叫醒,結果她喊了好幾聲,三阿哥也沒有動靜。她這才心知不好。
伸手在三阿哥頭上摸了一把,“好燙。”她當即跑出去求見太後。
太後立刻帶著太醫前去診治。不久順治帝和佟妃也來了。
太醫診治過後道:“回太後娘娘,三阿哥這是出豆了。”
所謂出豆,其實就是感染了天花。
天花是傳染病,在這個時代感染天花不是鬨著玩的,不說隨時可能被傳染上的其他人,就說他本人。十個天花患者裡麵,有九個都可能救不回來。
聽到三阿哥感染了天花,順治心裡也不好受,但他還是立刻下旨,讓人給三阿哥收拾東西,他準備把三阿哥送出宮。
佟妃心涼了半截,她跪在地上,“皇上,卑妾求您不要把三阿哥送出宮。卑妾願意跟三阿哥一起住在景仁宮,您要封就封了景仁宮吧。”
皇貴妃董鄂氏眼珠子一轉,她道:“佟妃,你這話可不對。三阿哥得了天花我們大家都很難過,但你也不能這般自私。天花傳染,萬一在宮裡傳開……我們倒沒什麼,你讓皇上與太後怎麼辦?”
“知道你心疼三阿哥,可憐天下父母心,三阿哥有阿瑪額娘,景仁宮的那些宮女太監難道就沒有?因為你的私欲讓他們傳染了天花,你良心就不會痛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貴妃這是在排除異己,但包括太後在內都沒有說話。以為她說的是事實。
整個皇宮隻有皇上小時候出過豆,剩下的人包括太後自己都沒有。
人心終究是偏的,太後心疼孫子,她同樣也在乎整個皇宮後妃的安慰。
順治道:“佟妃你先起來,朕隻是說把三阿哥送出宮,又沒說不管他。朕會派最厲害的太醫去給他治療,也會派人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朕一直以為你是識大體的,這件事皇貴妃說的沒錯,朕不能因為三阿哥是朕的兒子,置整個大清於不顧。”
大清入關才多久,很多人都等著抓他的把柄,若天花蔓延,前朝那些餘孽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轉頭看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皇後,順治帝臉黑,他道:“皇後,這件事朕交給你處理,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朕的期望。”
把事情交給皇後處理,正好還可以分化她跟佟妃之間的感情。他就不信,佟妃親眼看著皇後送走三阿哥,心裡能沒有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