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靈靈正想把魚缸揣回乾坤袋裡,可是晚了,說話的兩個人已經朝他們看了過來。
宗主千金沐詩月杏臉桃腮,圓嘟嘟的櫻桃小口,眼角微微往上吊,臉頰還有些嬰兒肥,雖然在顏值普遍很高的修仙界不算特彆出眾,但也是個明麗的小美人,一身明黃色嵩陽內門弟子的道袍繡著金色暗紋,雙鬟髻上綁著同色的絲帶,整個人就像一團小太陽。
她也是和戚靈靈同一批的新弟子,不過宗主千金當然不用像其他弟子一樣參加入門試煉,提前批就錄取了,所以論起排行來算是戚靈靈的師姐。
戚靈靈對她爹沒什麼好感,但是對這樣青春無敵的小美女,倒是很難生出什麼惡感,隻可惜她眼光不好,掉進了男主這大坑裡。
男主裴諶身上的道服則黯淡不少,接近土黃色,麵料粗陋許多,更沒有什麼金絲銀線的繡花,那是嵩陽外門弟子的製服,單看還罷了,和沐詩月的衣飾一對比就慘不忍睹了。
得虧身為男主,裴諶的臉和身材還算能看,穿著這麼土的衣服也不至於醜絕人寰。
不過她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男女主沒有金風玉露一相逢就勝卻人間無數,也沒有天雷勾地火,裴諶的目光從她手裡的魚缸上滑過,壓根沒在錦鯉身上停留。
他的目光在她和祁夜熵身上逡巡了幾個來回,最後還是落到了她身上。
他走上前來,朝她揖了揖:“戚仙子,我們又見麵了,還記得在下麼?”
他一眼便認出了這就是在棲霞山中對他見死不救,反而冷嘲熱諷的少女。到了羅浮山,打聽到她身份之後,他便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
最理想的當然是他在新晉弟子論道會上脫穎而出、一舉奪魁,讓這高傲的少女悔恨交加,羞慚欲死,直怨自己有眼無珠,然後自然是一邊抗拒一邊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而他自然是對她不屑一顧,輕視過他裴諶的女人,活該抱憾終生。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沒想到他還沒能一鳴驚人,就在這裡與她不期而遇。
裴諶有些遺憾,不過也隻是一段小插曲罷了,他為自己譜寫的主線是不會變的。
少女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入非非:“你誰啊?”
裴諶表情有一瞬間的垮塌,不過男主不愧是男主,很快他又恢複成風度翩翩的模樣:“戚仙子貴人多忘事,在下這樣的無名小卒,自然不記得。”
這下沐詩月不乾了,她一個箭步上前來,挽住裴諶的胳膊:“阿諶哥哥,你認識這位湯元門的戚師妹嗎?”
她特地把“湯元門”三個字咬得特彆重。
裴諶頷首:“有幸曾在山中與仙子有過一麵之緣,當時同行的還有幾位師兄師姐。”
沐詩月恍然大悟:“哦!原來見死不救的就是他們啊!”
她看戚靈靈的眼神越發不善,她在棲霞山發現裴諶的時候,他渾身傷口潰爛,奄奄一息,再晚一步恐怕就傷重不治了,她幾乎把自己存的傷藥全用光了,才把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她冷笑了一聲:“貴派不是號稱鋤強扶弱、見義勇為麼……”
話未說完,裴諶打斷她:“師姐,彆說了。戚仙子本來就沒有救我的義務,且他們有要務在身,怎能為區區一個無名之輩耽誤正事。不是誰都像師姐這般赤子之心。”
戚靈靈這才發現原來男人茶起來都沒女人什麼事。
男主兩句話一說,沐詩月心裡熨帖的像是喝了一大碗蜜糖水,柔情蜜意從眼裡往外淌:“也就是阿諶哥哥心胸寬廣,換了我是沒辦法心無芥蒂的。”
裴諶頗為大度地一笑,看向祁夜熵:“這位兄台是……”
祁夜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挪開了視線,仿佛他隻是路邊的一塊土坷垃,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裴諶自尊心格外強,哪怕暫時還不知道這少年是誰,心裡已經把他記恨上了。
他見此人容貌昳麗,衣飾華貴,氣質出塵,而且態度冷漠倨傲,一看便是含著金鑰匙出身的高門華族子弟,一時間又是妒忌,又是不甘,仿佛有千百根針紮著他的心。
他不由想起自己的出身,本來他是裴氏嫡支正統,血統之高貴不下於任何人,可如今卻淪為家族棄子,被族人追殺,隻能隱姓埋名,像一條喪家之犬,靠著和這草包千金大小姐逢場作戲,才求得一個外門弟子的身份。
祁夜熵倒不是有意羞辱男主,在黑市兩個月,他通過默默觀察也弄清楚了一般人之間待人接物、送往迎來的套路,但他總不能自我介紹“在下南宮七彩冰雪幻蝶夜之舞琉璃殤”吧?便索性保持沉默。
何況他直覺對這個巴巴往人跟前湊的男人沒什麼好感。
裴諶一臉無奈,扯了扯嘴角,對戚靈靈道:“這位公子似乎無意與在下論交,君子不強人所難,就此彆過。”
他說這話時不卑不亢,安之若素,圍觀眾人本來等著看笑話,不禁暗歎,這外門弟子好風度,他日說不定是個人物。
沐詩月卻見不得自家阿諶哥哥委屈,輕蔑地瞟了祁夜熵一眼。
她身為宗主千金,消息靈通,當然聽過關於這少年的傳聞,剛才一眼看見他,她也著實被他的容貌驚豔了一下,甚至有那麼一刹那還對阿諶哥哥生出了一分失望。
但是一想到這少年隻是個低賤的鐵尾鮫人,還是戚靈靈從黑市買來的鬥奴,她的心氣立刻又順了,好看又怎麼樣,不就是個以色侍人的玩物嗎?和買個精雕細琢的傀儡人有什麼不同?
她哂笑了一聲,對裴諶道:“阿諶哥哥,你誤會了,這不是什麼公子,是戚師妹蓄養的鮫奴,為奴為婢者哪敢與你一個正經羅浮弟子論交?”
戚靈靈著實替這作死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趕緊偷偷覷了眼大佬,隻見他臉上沒什麼慍色,略微鬆了一口氣。
她發現要惹怒大反派並不容易,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或許會生氣,但他是真的不在意。
難道是因為在黑市兩個月,他遭遇的事情比這殘酷得多?那麼從北溟逃出來之前呢?戚靈靈想象不出來,一個人要遭遇過什麼樣的虐待,才能對傷害這麼無動於衷。
不過大佬可以不在乎,她卻不能讓自家師弟被欺負。
戚靈靈道:“沐仙子搞錯了,這是我家剛入門的小師弟,也是家師的關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