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靈靈下意識地以為祁夜熵隻是偷偷用匕首劃傷了手,裝出腹部受傷的假象,畢竟剛才大佬提著她飛簷走壁,怎麼都不像身受重傷的樣子。
但是當她靠近的時候,發現自己可能猜錯了。
祁夜熵真的受傷了,他本來就沒有一絲暖意的手變得像冰塊一樣冷,而且血流得也太多了。
“你是什麼時候受傷的?”她已經不用假裝了,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慌張。
祁夜熵卻還不忘演戲,儘忠職守地催促:“我沒事,小師姐快去……”
這就意味著裴諶還在附近觀望,戚靈靈隻能半真半假地配合他:“茅坑又不會跑,急什麼,我先帶你找個地方療傷。”
祁夜熵:“讓彆人搶先了怎麼辦?小師姐會輸的。”
戚靈靈:“行了,你少說兩句,血都要流乾了。”
說著從乾坤袋裡翻出傷藥:“先給你敷藥止血,等找到落腳的地方再好好醫治。”
祁夜熵卻不肯移開手露出傷口:“用不著。”
戚靈靈靠近過去,嘴唇幾乎貼到了他耳朵上,用氣聲道:“他會懷疑的。”
祁夜熵下意識地偏了偏頭,這才收回捂住腹部的手。
夜色中看不清楚,戚靈靈取出夜明珠一照,頓時嚇了一跳,夜行衣上已經有一大片被染成了更深的顏色。
她不禁生出些歉意,剛才逃命時不知是風太猛還是他用了什麼手段遮掩,她竟然沒發現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祁夜熵不知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還是為了說服躲在暗處的裴諶,緩緩道:“逃跑時中了那黑袍人的暗器,一顆蓮子大小嵌在腹中,我以為無礙,方才由內生出刺來,小師姐當然察覺不到。”
戚靈靈也顧不得惹他不快,把手放在他傷口上輕輕觸摸,果然摸到了幾根堅硬的棘刺,他說的是真的。
她從來沒處理過這麼複雜的傷:“怎麼把它弄出來?”
祁夜熵:“敷點傷藥就沒事了。”
戚靈靈:“……”怎麼可能沒事啊!
不過總不能在寒冷的屋頂上處理這種傷勢,她隻能先用匕首小心翼翼割開傷口旁邊的衣裳,露出他血肉模糊的小腹,然後胡亂倒了兩瓶藥粉上去,又給他一丸上好的療傷丹藥服下,好在秘境裡並不禁止帶傷藥。
在此過程中祁夜熵始終保持著痛苦虛弱無助的表情,突然之間,這些表情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無縫切換堪比鬼上身。
戚靈靈簡直懷疑他才是被人奪舍的那個,隨即意識到,看來是裴諶離開了,大佬隻是切回了正常模式而已。
除了傷是真的,其它全是演技。
她不由再次懷疑,大佬難道沒有痛覺嗎?
心裡這樣想著,一不小心就問出了口:“痛麼?”
祁夜熵搖了搖頭,淡淡道:“不痛。”
但戚靈靈分明感覺到他呼吸比平時急促,額頭也在夜明珠的光暈下閃著微微的光,那是痛出的冷汗。
看來還是痛的,雖然是大反派,但這還是具血肉之軀。他隻是習慣了忍受疼痛而已。
戚靈靈心中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回過神來,把這解釋為人道主義的關懷。
“還能走嗎?”她問,“要不要我……”
大佬抬起眼皮,涼涼的眼神把她那句“抱你”堵在了喉嚨裡。
“無妨,”他輕描淡寫道,“就在這裡處理一下。”
他說著駕輕就熟地取出斷劍,冷靜地向戚靈靈借了個火咒,把鋒刃燒過一遍,然後照著那暗器的地方割了下去。
他的呼吸變得更急促,但手指穩定,手法利落,像是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或者屠夫。臉還是那張撲克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戚靈靈不禁懷疑他割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那東西紮得很深,更多的血湧出來,戚靈靈哪裡見過這種場麵,頓時覺得腦袋發脹,太陽穴突突地狂跳,她感到自己快要暈過去了,連忙移開了視線。
祁夜熵察覺她的反應,抬眸看了看她,隨即垂下眼簾。少女的臉色有點蒼白,她在害怕,是害怕血,還是害怕怪物一樣的他?祁夜熵不得而知。
時間好像變得緩慢而黏稠,簡直像是停滯不動,戚靈靈焦躁地等待著,仿佛等了一百年,終於聽到祁夜熵薄唇中吐出兩個字:“好了。”
他先施了個水咒洗乾淨雙手,這才從戚靈靈手裡接過藥瓶,往傷口上倒了點藥粉,用紗布裹粽子似地隨意纏了幾圈,然後又捏了個水訣把沾滿血汙的暗器洗了洗。
那玩意露出真麵目,圓球上布滿尖利的玄鐵刺,有點像顆迷你海膽,尖刺在夜明珠的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芒,想也知道被那東西紮穿身體有多痛。
戚靈靈太陽穴又跳了跳。
祁夜熵拈起暗器打量了一會兒,然後把它揣進乾坤袋裡,似乎是打算循環利用。
戚靈靈:“……”沒想到大反派還挺勤儉持家。
正思忖著,祁夜熵站起身:“走吧。”
戚靈靈:“去哪裡?”
祁夜熵用一種理所當然地口吻道:“找屍體。”
戚靈靈難以置信:“你開玩笑的吧?”
祁夜熵已經恢複了正常,隻是臉色仍舊白得像紙,站在風裡簡直像個鬼魂。
“不是。”他眼中微露困惑。
戚靈靈指指自己的腹部:“你的傷。”
“已經上過藥了。”他說話的語氣就好像上點藥已經很對得起這副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