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熵極少有好臉色的時候,但戚靈靈還是從他的眼神裡察覺到了某種危險。
她忽然福至心靈:“小師弟,你沒事吧?”
祁夜熵並沒有投桃報李地關心她一下,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撇開眼去,目光似有意若無意地落在裴諶身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此人,隻見他約莫二十來歲,生得寬肩窄腰,比一般男子更高更挺拔,這一身土黃色外門弟子道袍掩不住好相貌,在一群衣袂翩然的內門弟子中仍然十分出挑。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全無少年人的影子,徹頭徹尾散發著成熟男子的氣息,很刺眼。
雖然祁夜熵認為此人是個草包,但皮相尚可,小師姐色令智昏也不奇怪。
祁夜熵不帶任何情緒地評估了小師姐的“心上人”一番,然後移開了視線。
從秘境回現實的瞬間是殺死他的最好機會,那時候他斷劍已經在手,可惜最後一刻小師姐若有所感將他拉了過去,還擋在兩人中間,他隻能收回凶器。
錯失了這次良機,再要殺死他就沒那麼容易了。目前裴諶的修為比他高一大截,要殺他隻能靠偷襲,無法做到萬無一失不說,還可能打草驚蛇。就算僥幸得手,也很可能會留下蛛絲馬跡,騙過彆人簡單,要騙過小師姐卻不容易。
到時候隻有強行帶走她,可是他沒把握——湯元門眾人一定會阻止她,而且小師姐自己的實力也不弱。
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祁夜熵快速地盤算了一番,遺憾地放棄了立刻殺死裴諶的念頭。
裴諶不知道自己剛撿回一條命,出神地望著戚靈靈。
少女仍舊如初見時那般豔若桃李,嬌媚中帶著點冷淡,讓人弄不清她的心思,欺騙耍弄他,讓他遭遇一生中最大恥辱的是她,可性命攸關時趕來救他的也是他。
想起危急關頭她是如何毫不猶豫地抓住他的手,他心中怦然一動,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可是剛一出塔,她就立刻甩開了他的手,他甚至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厭惡,這又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他和沐詩月……是了,一定是因為沐詩月。
世間女子沒有不善妒的,何況是心高氣傲的戚氏千金,如此一來,她的陰晴不定就都說得通了。常言道患難見真情,要知道一個人的真實心意,隻看千鈞一發之時她怎麼做,那是騙不了人的。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心裡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從戚靈靈的美貌,戚靈靈對他的傾心,到戚氏的地位——戚氏雖然不以武力見長,尤其戚念瑜這一代傳人在道途上毫無建樹,遠不如沐漾泉一宗之主,但對他來說這反而利大於弊,他知道自己天賦卓絕,在劍道上必將出類拔萃,戚氏有地位和財力,而無大能長輩掣肘,正好做他平步青雲的根基,在嵩陽宗卻難免仰人鼻息。
而沐詩月和戚靈靈相比……兩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裴諶心頭一熱,即便沒有戚氏女的身份而隻是個平民女子,裴諶想,他說不定也會考慮。
就在這時,少女剛好一轉頭,與他四目相接。
裴諶微微一笑,少女果然又露出了冷淡又嫌惡的表情,但他心下了然,笑容更深。他不常笑,因為他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時就知道自己的笑容對女子殺傷力有多大,他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即便他和沐詩月口頭上已經定下了婚約,他也沒給她過一個笑臉。
但是為了她,他可以破例。
戚靈靈差點沒被男主這一笑送走,世界上竟有如此油膩之人,簡直多看一眼都要得高血脂,她趕緊多看了兩眼小師弟的冰塊臉洗眼。
正想著,隻見裴諶煞有介
事地拂了拂袍袖,竟是要朝她這邊來。
好在塔中適時傳出“啊”一聲慘叫,一個人連滾帶爬地從洞開的銅門裡跑了出來,炮彈似的一頭撞進裴諶懷裡,然後“嚶嚶”地哭起來:“阿諶哥哥……嗚嗚嗚……那些人好可怕……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圍觀眾人都彆過頭去,不忍心再看,有人已經鹹吃蘿卜淡操心地擔心起沐千金得知情郎跳糞坑的真相後會遭到怎樣的打擊。
戚靈靈一直在秘境中不知道男主跳過糞坑,隻當是沐大小姐的演技太過僵硬,這才讓人看不下去。
裴諶眉宇間滿是壓抑不住的煩躁,敷衍地安撫道:“已經沒事了,沐師姐。”
沐詩月警覺地抬起頭,透過婆娑淚眼打量他:“阿諶哥哥,你怎麼了?”
裴諶:“沒什麼,你彆多想。”
沐詩月:“對了,我進皇宮被抓起來,你怎麼不來救我?”
裴諶一時語塞,隨即道:“我當然會來救你,隻是還沒到時候。”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委屈沐師姐。”
這解釋根本稱不上解釋,但沐詩月並不挑剔,阿諶哥哥一向對她愛答不理的,能解釋一句已是難得。
她紅著臉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裴諶用眼角的餘光一瞥,見戚靈靈被湯元門眾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應當沒聽見沐詩月這番話,這才鬆了一口氣,握著沐詩月的肩膀將她推開,低聲道:“沐師姐,眾人都在看著……”
沐詩月:“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我爹已經答應我了,等我們從秘境出來便……”
裴諶神色一凜,瞥了眼戚靈靈,義正詞嚴對沐詩月道:“那隻是長輩們的玩笑話……”
沐詩月不禁急了:“怎麼是玩笑話呢,我爹親口答應我的,隻要你在論道會中表現優異……對了,阿諶哥哥,你在秘境裡遇到些什麼事?任務是你一力解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