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靈靈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
回頭一想,這次祁夜熵出門時也有些不對勁,說接的任務在域外,也許會聯係不上他,所以戚靈靈總是等他傳音過來,或三五日一次,或七八日一次。
難道其實是忙著娶媳婦去了?
戚靈靈驀地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是著了掏糞男的道了,這分明就是挑撥離間。
然而這一瞬間的慌亂沒有逃過有心人的眼睛,裴諶笑著搖搖頭,“嘖”了一聲:“原來戚仙子真的不知此事?你那位朋友可真不地道啊,怎麼成婚這樣的大事也瞞著紅顏知己呢。我們那位赤炎山的朋友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竟然舍得讓你傷心。”
戚靈靈已經穩住了心神,迅速把裴諶兩句話裡透露出的信息分析了一遍。
祁夜熵的三個身份中,小師弟和她最親近,對她打擊當然最沉重,祁夜的身份更重要,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天邪,裴諶卻隻是抓著“赤炎山主人”這個馬甲說事,似乎並不知道三者是同一個人,他抓她也隻是為了對付赤炎山主人。
想到這裡,戚靈靈瞟了眼身邊的北宸道君,男人下船時換了身裝束,披著鬥篷,戴著麵具,掩藏了身份,也把情緒藏得嚴嚴實實。
他明明知道真相,卻沒有告訴裴諶,證明她的猜測並非全無道理,他其實還沒下定決心,還在矛盾掙紮。他和裴諶之間的合作絕對稱不上穩固,隻需要一個契機,一根導火索。
她可以成為這根導火索。
下船之前他特地提醒過她,彆惹裴諶,他會護她周全。
要是她惹了呢?到時候他選哪邊?
這當然是在賭,賭的是北宸道君的良知底線,還有對她的那一點好感——戚靈靈能感覺到他對她有些許好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賭贏了祁夜熵少一個敵人,多一分勝算,賭注是她自己。
要說不怕是假的,但是她不能被係統脅迫著去害祁夜熵,她必須為他做點什麼。
戚靈靈掐了掐手心,朝著裴諶莞爾一笑:“我和那位主人隻是泛泛之交,比不得裴家主和天衡宗的錢小姐,咦,前陣子還聽說閣下要和錢小姐定親,我還等著收喜帖呢,怎麼突然被人橫刀奪愛了?”
裴諶笑容依舊,但眼中已沒了笑意。他確實屬意天衡宗宗主千金當裴氏家主夫人,這位錢小姐不但生得花容月貌,據說不在戚靈靈之下,而且繼承了她父母的天賦,小小年紀已經是煉器和鑄劍的名家,對五域劍修來說,得一把錢小姐親手所鑄之劍是莫大的光榮。
雖然他對戚靈靈有些執念,被她帶刺的性格激起征服欲,但平心而論,她要當他裴氏的家主夫人還不夠格。
看上的女人被死敵搶先染指,千挑萬選的正頭夫人又被死敵搶了去,簡直是雙重奪妻之恨。
偏偏這丫頭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北宸道君感覺到裴諶的怒意,轉頭看了戚靈靈一眼,麵具後的雙眼中滿是警告之意,低聲道:“靈靈,彆說了。”
戚靈靈隻當沒聽見,繼續搓火:“唉,也不知道該怪那位錢小姐眼神太好,慧眼識珠選擇良配,還是鼻子太靈,聞不得屎味……”
一個“屎”字出來,宴廳中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那些歌姬伶人一邊嚇得簌簌發抖,一邊打從心眼裡佩服這位戚家千金。
裴諶忍無可忍,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很好,隻有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我就喜歡膽子大的。”
話音未落,戚靈靈隻覺腰間一緊,仿佛有把無形的大鐵鉗,驟然箍住她的腰,把她往前用力一扯,她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待她回過神來,已經被裴諶用力按在了榻上。
男人死命摁著她的左肩,像是要把她骨頭壓碎。
饒是戚靈靈膽子大,也有些懵。她沒想到三年不見男主比以前偏執了這麼多,不分場合地發瘋,比書裡還誇張。
“滾!”裴諶朝眾人大喝一聲。
樂人、侍女們頓時作鳥獸散,偌大的宴廳中隻剩下三人。
裴諶看了眼石像般站在原地的黑袍男人:“裴某這裡有點私事,還請閣下回避一下。”
北宸道君淡淡道:“主上,大敵當前,此時動她恐怕節外生枝。”
裴諶用力捏住戚靈靈的下頜:“她若是乖乖聽話,我也願意待她溫柔些,可是閣下方才也聽見了,她這張小嘴有多可恨,裴某自要小懲大戒一二。”
北宸道君:“主上答應過仆暫且不會動她,主上一諾千金……”
裴諶打斷他:“我現在又改主意了,你待如何?難不成閣下也看上這丫頭了?”
他收回目光,盯著戚靈靈,血紅的眼睛好像蛇眼,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你這丫頭好本事,連我的大護法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
“閣下想看就看吧,”他笑著道,“我不是小器之人,說不定我沒幾天就膩味了,到時候賞給你。”
他看著戚靈靈慢慢勾起嘴角:“我倒要看看你的膽子究竟有多大……”說著便去扯她衣帶,“嘶啦”一聲,輕薄的絲絹裂成兩半。
戚靈靈轉過臉,看著一動不動的北宸道君,雖然看不清神色,但她知道他在掙紮。
現在正是需要她添柴的時候,這倒不難,左肩的劇痛讓她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她用哀怨的眼神望著北宸道君,譏嘲又失望地笑了笑。
被宸道君也在看她,女子楚楚動人的眼中盈滿淚水,那雙眼睛仿佛在說,你明明答應過要保護我。
他哪裡看不出來她方才是故意挑釁裴諶,此刻則是用自己當籌碼,逼他和裴諶反目。
他可以不中她的計,他雖然答應過要保她無虞,但也提醒過她不可激怒裴諶,她故意與他對著乾,算計他,他完全有理由毀諾。
女子掙紮起來,但是兩人修為懸殊,她根本不是裴諶的對手,靈氣還沒來得及凝聚就被裴諶一掌擊在肩頭,將靈氣打散。
“你能為了錢伺候赤炎山那鼠輩,在我跟前裝什麼貞潔烈女!”裴諶冷笑著抓住她的手腕,“拿出你的本事來,伺候得我滿意了,說不定能少吃點苦……”
話音甫落,隻聽“鏘”一聲響,黑袍男人執劍在手,飛身直向裴諶刺去:“住手!”
戚靈靈心頭一鬆,這一局算是賭贏了,要是北宸道君再不出手,她就得用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了。
裴諶下意識地放開戚靈靈,翻身下榻,就地一滾,抽劍格擋,隻聽金鐵鏗鏘,劍氣呼嘯,兩人眨眼間過了幾十招。
戚靈靈雖然沒什麼劍道天分,但她喜歡看師兄師姐們練劍,久而久之也算個鑒賞劍術的行家。
她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抬手抹抹眼淚,聚精會神地觀察兩人過招。
北宸道君雖是主動發起攻擊,但兩人交上手之後,他卻是收著打,以防守為主。
裴諶招招都是旨在取人性命的殺招,北宸道君卻不想要對方性命,甚至不想重傷他。
就這樣兩人還打了個平手,看來北宸道君的實力還在裴諶之上。
戚靈靈沒指望一個回合就把北宸道君拉攏過來,他是聰明人,一定猜到了她在打什麼主意,被她擺了一道,說不定還憋著氣。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都出手了,這是個不錯的開端。
她得徐徐圖之,靜待下一次機會。
裴諶漸漸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如今的修為還不是北宸對手,而且還要借他的助力來對付仇敵,便收住了攻勢:“閣下難道要為個女人與我反目成仇?”
北宸收回劍:“主上若傷她分毫,休怪仆以下犯上。”
“這丫頭反複觸我逆鱗,我不過是做場戲嚇唬嚇唬她,讓她長點教訓罷了,”裴諶笑道,“沒想到閣下當了真,一場誤會罷了。”
他對戚家這丫頭說不上有什麼真心,甚至算不上真正喜歡,隻是在她這裡吃過平生最大的一個虧,不出這口惡氣一輩子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