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言不動聲色的吐了口氣,他等她開口說這一句,已經等的夠久了。
這個時候,不需要他問什麼,他隻調整一個適合傾聽的姿勢,輕緩的“嗯”了聲。
江戀低著頭,手指無意識的在桌上戳來戳去,自暴自棄的說:“你其實都看到了吧?我和馮霽吵架了。”
陳知言點頭,他剛走到車邊就注意到了江戀那邊的動靜,走回來把兩人的爭執從頭聽到了尾。
江戀難過又難堪:“我們以前也經常吵架,但這次我感覺他是真的生氣了,不想理我了。”
陳知言靜默不語。
“就這麼難以接受嗎?我本來以為至少他會理解我的,沒想到連他也這樣……”江戀難過中又升起了一絲火氣,“他以前說過的,無論遇到什麼事,他都會站在我這一邊的,結果現在就這樣了,還讓我好自為之……做人都不講誠信的嗎,自己說的話難道也做不到嗎?”
陳知言聽著她沒頭沒腦的發泄,心中異樣的平靜。
因為,類似今天的這一幕,已經在他腦海中上演過無數次。
這隻是其中最平和的一幕。
如果她連這最小的風浪都承受不住,那之後更多的狂風巨浪,她該怎麼麵對。
等她情緒平和一些了,陳知言才低聲問:“之前沒有做過心理準備嗎?”
以為他在責備自己,江戀張了張嘴,愣愣看著對麵眉眼有些冷的男人,紅了眼圈,好半天才羞愧的低下頭:“對不起。”
陳知言看著她頭頂上柔軟小巧的發旋兒,不由歎氣。
“江戀。”他說,“抬頭,看我。”
江戀不肯抬頭,她覺得很丟臉。
之前她說的好像無所畏懼,可陳知言的話卻讓她意識到,她根本沒有做好準備,來迎接必然會到來的風暴。
隻是一個馮霽,就讓她崩潰至此。
她之前說的話,就像笑話。
“對不起……我……”她想解釋,卻覺得怎麼說都是在推卸,說不出口。
陳知言忽然探手,捏住她的下巴,半強迫的抬起她的臉,令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然後緩聲道:“我不是要責備你,也不想聽你說對不起。”
江戀茫然失措,不懂他的意思。
陳知言:“如果我們要在一起,必然會麵對諸多的不理解,你需要去設想可能會發生的所有場景,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才不至於在事實發生時措手不及,無法應對。”
男人的冷靜感染了江戀,她的情緒也逐漸平和下來。
她之前隻是想過如果父母反對,她該怎麼辦,要怎麼去說服他們。但因為總覺得這一天很遙遠,所以隻是很粗略的想了一下,沒有深入。
江戀看著陳知言這雙似乎永遠沉靜的眼,突然像是發現了一個秘密,她吞咽了一下,小聲問道:“所以,你都設想過了嗎?”
沒想到她會這麼問,陳知言微微一怔。
“你都已經做好和我在一起的心理準備了嗎?”小姑娘眼睛裡閃爍著試探的光。
陳知言緩緩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按鈴叫來服務生,給她又要了杯果酒,說:“最後一杯。”
雖然他沒有直接回答,但也沒有否認,這種半是默認的態度,讓江戀今晚一直低落的情緒有了翻轉。
她心情肉眼可見的好起來,小口小口的啜著果酒,眉眼彎彎。
陳知言端起冰水,抿了一小口,暗自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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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杯酒見底,江戀還是意猶未儘,陳知言直接起身,拿起兩人的外套,斷絕了她的念頭。
“走吧。”
江戀無奈,隻好跟著站起來。
陳知言展開她的羽絨服,想遞給她,結果江戀直接就著他的動作,把胳膊伸進衣服裡。
“……”陳知言等她兩隻胳膊都穿好了,才緩緩收回手。
下樓走到門口,江戀直接往外走,陳知言歎氣,拎著帽子把人揪回來。
“拉鏈拉好。”
江戀今天穿了件長及腳踝的羽絨服,拉鏈在最下麵,有些難拉,她就犯懶了,說不用了,走幾步路就到車裡了。
陳知言似乎是看出來她的犯懶,抿了抿唇,忽然彎下腰,捏起羽絨服下擺,將拉鏈從下拉倒頂,然後拇指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她下巴處輕輕蹭了下。
在江戀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推門往外走。
江戀腦袋暈了幾秒,才彎著眼睛小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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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車,江戀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陳知言看了下時間,說:“帶你去個地方。”
江戀好奇:“去哪兒?”
陳知言笑了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話是這麼說,可江戀架不住好奇心,一直追問到底要去哪兒。可能是問的次數太多,男人像是沒了耐性,半是恐嚇的說:“去賣小孩。”
這種騙小孩子的話,江戀才不信。她撅了撅嘴,嘀咕一句了“幼稚”。
一個小時後,車子駛出城區,拐上一條連路燈都沒有的僻靜山路。在山路裡上開了十多分鐘,車子又拐上一條雜草叢生的野道。
兩側黑黢黢的,什麼都看不見,隻有前方車燈照著的地方有些亮光。
江戀看著前方越來越黑的路,不由心裡打起鼓來。
她咽了咽口水,小聲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陳知言逗她:“不是說了去賣小孩。”
江戀氣惱的很:“說正經的呢!”
陳知言笑起來:“怕了?”
江戀嘴硬:“誰怕了?”
陳知言笑了笑,沒有戳穿她。
在雜草叢裡又開了一段路,陳知言將車停下,說:“到了。”
江戀扭頭看向車外,周圍很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車燈照射的前方有一大水光。
陳知言熄了火,下車後繞到她這一側,拉開車門。
“下來,小心點。”他說。
江戀扶著他的胳膊下車,一落腳,她就明白他說的小心點是什麼意思。地上有深深淺淺的坑,還有很多石頭和雜草。
“這裡哪裡啊?”江戀不敢鬆手,順著他的手臂下滑,找到他溫熱的大手,緊緊抓住。
這一次陳知言沒有掙開,任由她握著,領著她往前走。
走了幾步,車燈自然熄滅,黑暗瞬間籠罩下來。江戀下意識的捏緊手,往陳知言身邊靠了靠。
“彆怕。”陳知言翻轉手腕,張開五指把她的手全部攏進掌心,握住。
溫熱有力的手掌極具安全感,江戀很快就放鬆下來。
不一會兒,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借著月色,江戀看清了周圍的景色。
麵前是一方不算大的野生水潭,周圍雜草叢生,有幾條鐵絲繞著木樁,做了個簡易的圍欄,兩側是黑黢黢的野山,他們正身處在一個山澗中。
“這是哪兒?”江戀驚奇的問。
陳知言拉著她在一處稍微平坦地麵上站定,說:“這是北山裡的一處野山,沒名字,這個水潭裡麵不長魚,還經常有響動聲,當地人就叫它“響潭”,一般沒人過來,就一直荒著。
江戀一聽頭發都要豎起來了,看著黑亮的潭水,腦海裡已經腦補了無數恐怖故事。
她嚇的緊緊挨著陳知言,說話都磕巴:“這麼恐怖……那,那你帶我來這裡乾嘛?”
陳知言笑了起啦,捏了捏掌心,說抬頭。
江戀心驚膽戰的抬起頭,然後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兩側的山峰阻擋來自城市的光線,在頭頂割據出一方長條形的天空,璀璨的星子彙成一條發光的星河,在這方狹窄的夜空中流淌。
耳邊還有隱約的流水聲,江戀恍然間覺得整個人真的陷入這條星河之中,伸手仿佛就可以摘到星星。
“好美啊!”她喃喃驚呼。
陳知言側臉看著她,笑意掛上眼角。
“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江戀驚奇的問。
陳知言說是幾年前參加一個驢友團,在北山裡迷了路,無意發現的這裡。
江戀被大自然的瑰麗折服,忘記了所有的煩惱。
兩人並肩看了會兒星空,陳知言察覺到江戀的手越來越涼,就帶她回到車上。調平座椅,打開全景天窗,星空出現在頭頂。
“太美了太美了。”江戀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土包,一個勁兒的讚歎。
陳知言說起他見過最美的星空,在新疆塔克拉瑪乾沙漠裡,像是整個人置身夜空,星河就在自己身邊流淌,伸手可摘。那種至真至幻的震撼,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能體會,言語描繪不出一二。
江戀一邊看著夜空,一邊聽陳知言說著見聞,心中靜謐的好似有星河淌過,卷走所有的砂礫,隻剩璀璨。
要保證最佳效果,周圍就不能有光源,不能發動車子開空調,車裡的溫度越來越低。
在江戀打了個噴嚏後,陳知言調直座椅,啟動車子。
江戀嗬著手,十分不舍的說:“等明年天氣暖和了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陳知言將她的手拉過來,攏在掌心,一起放在自己的大衣底下,輕輕“嗯”了聲。
喝了酒,回去的路上江戀就開始犯困。
她靠在頭枕上,側臉看著專注開車的男人,迷糊之際她想起來,他不喝酒,是不是就為了帶她來看星星的。
陳知言單手握著方向盤,感覺到掌心的小手越來越軟,知道江戀快要睡著了,正想側頭瞥一眼時,忽然聽到輕輕的咕噥聲。
他側耳聽過去——
“你真是個壞蛋……”
“可我好喜歡……”
“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驟然收緊,胸腔裡傳來劇烈的撞擊聲,隨後,隱隱的鈍痛從心臟深處往外溢,一股無法抑製的衝動席卷全身。
車子打著雙閃緩緩停在路邊。
看著安然入睡的恬靜臉龐,男人的氣息越來越重。
喉間滾過一陣顫動,似乎無法抑製,他忽地撐住座椅,傾身探過去,在小姑娘細軟的眼皮上,落下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