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臉日常(二十)(1 / 2)

輔國公無意間往下麵一瞥, 頓時瞪了瞪眼睛。

他家兒子座位怎麼空了?他兒子呢?

輔國公險些沒被氣歪了鼻子。

他這個老子在這裡和兩個吃人不眨眼的大小狐狸磨嘴皮子,磨得頭暈眼花腦漿子都快迸出來了,這混賬玩意都不說給老子搭把手, 一眨眼都不知道野哪兒去了。

輔國公有那麼一瞬間都想掀桌子, 媽的還打什麼天下,先把這混蛋東西拽回來打死再說!

但是輔國公怒發衝冠的時候, 眼神往旁邊一掃,就發現自家兒子對麵的席位也空著了。

那是誰的席位, 那是楚王家那陰損狼崽子的席位。

輔國公登時樂了。

哎喲,還當楚王教出怎麼個好兒子,不也是出去野了嗎,那狼心狗肺的樣兒, 照樣是坑爹的尿性。

楚王往下麵一瞥, 看見殷雲晏空著的位置, 也是一皺眉。

他也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的, 這個兒子是他最得力的幫手,這種時候,是絕不會無故出去的。

所以是突發了什麼狀況?

楚王沉吟了一下, 看一眼上麵空著的龍椅, 撫著短髯說:“陛下出去醒酒也有些時候, 還沒回來,彆是出了什麼岔子, 不妨讓人將陛下請回來, 我等好為陛下慶壽。”

輔國公嗤笑一聲, 很瞧不上楚王裝模作樣的德行, 還給陛下慶壽?剛才當著你親侄子皇帝的麵明晃晃說要劃江南而治的不是你?那時候你怎麼不想著給皇帝慶壽啊, 在這兒裝忠臣裝慈愛, 可放屁去吧!

不過輔國公也想著先歇一歇嘴,順道派人去把閻城給拎回來,於是也應承著:“是,那就把陛下請回來吧。”

李稷不置可否,往後靠了靠,抬抬手,陸翼彎腰湊過來:“大人。”

“去老夫人哪兒看看,看那邊有什麼吩咐。”

李稷想了想,特意說:“小姐要是嫌悶,不樂意待,你就親自把小姐先送回去。”

陸翼說:“小姐之前席上坐膩了,出去園子玩了。”

李稷眼神微皺:“去哪個園子玩了?”

“這倒是不知道,小姐沒帶侍女,但是和老太太說了,隻在周圍轉轉,約莫不大一會兒就回來了。”

李稷抿了抿唇。

他知道,小姑娘待膩了,出去玩,在園子裡看看桃花,去湖邊轉一轉,是再正常不過的,便是沒帶侍女,她那能上山下海的本事,這小小的園子,總不會走丟。

但是李稷還是莫名地不喜。

她身邊沒有他的人跟著,他不知道她的動向,這種失控的感覺,令他心頭不喜、甚至不安。

李稷說:“你再去那邊看看,看她回來了沒有,讓她帶著侍女。”

陸翼走了,沒一會兒回來,小聲說:“大人,老夫人說,小姐還沒回來,約莫還在哪兒玩呢。”

李稷薄唇抿得更緊,俊美的眉宇間閃過一抹陰霾。

不過花花草草,一些假山湖水,她一個人,有什麼可玩的?

她出去,大大咧咧,溜溜達達,打扮得那樣招展,沒帶麵紗,身邊也沒跟著侍女,周圍卻有那麼多閒談遊玩的貴胄公子。

李稷隻要想到,像那些話本子裡寫的,若是她走到橋上,走在桃林裡,正撞上那邊一群嬉笑結伴而來的公子哥,兩相抬頭,四目相對,都是一怔

李稷突然覺得無法忍受。

李稷想,她是他的妹妹,又有那一副花容月貌,他斷不能讓那些登徒浪子唐突了她。

李稷突然站起來,對楚王和輔國公說:“我飲多了幾杯,有些疲乏,出去醒醒酒。”言罷,不看兩人一眼,轉身就走。

走出眾人視線,李稷冷著臉吩咐:“小姐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像什麼樣子,她說不帶你們也不勸著點,都是乾什麼吃的,立刻派人去找。”

“”陸翼暗自無語。

小姐出去玩就玩吧,那不之前也天天和方愈他們出去撒歡嗎,人家可是能上山徒手扛野豬的人物,又不會走丟、那性子更不能吃虧,您瞎操心個啥勁兒,帶孩子都沒有這麼窮跟著的。

但是陸翼不敢說,誰叫大人對於小姐的事兒上總是格外偏執,隻能無奈:“是,大人。”然後麻溜派人去翻園子,務必趕快把小姐找出來。

喬安不知道有人在找她。

她正看著麵前的青年愣神。

青年容貌清俊,氣質溫潤俊秀。

這可不是李稷那種白切黑式的假溫和,頂著張清俊皮囊裝模作樣,則心黑無比殺人不眨眼的那種。

這個青年看著她的目光溫和純善,眸光清正,一看就是那種真正飽讀詩書、心性寬容平和、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喬安的心跳得有點快。

這、這簡直是她理想中的男朋友模板啊。

她就喜歡這種溫柔善良體貼入微、平時可以陪她一起玩還能把她寵成小公主的五好青年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他好麵善啊。

她第一次剛見到一個男人,就覺得心生親近,這、這什麼意思?難道是天定的緣分?難道這就是老天給她分配的男朋友嗎?

殷雲舟看著那個從桃花林中走出的、美得恍若仙子的姑娘,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愣了愣。

漸漸的,他耳頰泛起薄紅。

問春水何色?容色傾國,何以美人如花,隔雲端。

喬安看著青年,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鼓足勇氣往前走,站在石階前,仰頭問他:“我循笛聲而來,驚鴻一瞥,擾到公子了,是我的不是,公子可否見諒?”

艾瑪,第一次這麼文鄒鄒的說話,喬安心想,我為了不辜負緣分,也是很努力了。

少女走到近前,仰著頭,一雙水亮亮看著他,像是夜空明亮的星子在說話。

殷雲舟從來沒見過這麼明亮好看的眼睛,也沒見過這樣活潑澄淨的姑娘。

“不曾驚擾。”殷雲舟莞爾:“能夠得到元昭郡主的讚賞,是我的榮幸。”

喬安一愣:“你、你怎麼知道我?”

“幾日前元昭郡主入京,惹得輔國公之子追車表達傾慕之情,郡主美貌之盛名,冠蓋滿京城。”

殷雲舟淺笑,帶著一點點調侃:“我想凡是見過郡主的人,沒有認不出郡主身份的吧。”

喬安看著他。

她第一次見有人這麼坦然讚賞她的容貌,卻沒有一點狎昵戲謔;他的眼神中有欣賞、有淺淺的羞澀,但是無比坦蕩清正,讓人實在大生好感。

喬安眨了眨眼,突然不再像剛才一樣假裝著淑女架勢,咧嘴大笑,大大方方地說:“我是李稷的義妹,姓喬,小字一個安,所以敢問公子名姓?”

殷雲舟卻說:“這很重要嗎?”

喬安心想這當然重要,以後說不定大家都能成一家人了呢,理直氣壯地看著他:“當然,我都已經把名字告訴你了,應該有來有往嘛。”

殷雲舟又笑了。

喬安發現他很愛笑,隻是眉宇間似乎總是若有若無籠著一層愁緒和無奈,但是他笑起來,仍然格外的溫柔好看。

“好吧。”

殷雲舟無奈一笑:“那我要感謝你來參加我的壽宴。”

喬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呆,才想起來,今天是皇帝壽宴。

所以他是皇帝?!

喬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皇帝不在宴席上聽百官慶賀,一個人跑到這偏僻小桃林裡吹笛子?!

喬安一時語塞:“你不是,陛下您”

“不用客氣,像剛才那樣就好。”

殷雲舟無所謂地擺擺手,側過身,笑看著她:“要來坐一坐嗎,這裡的風景很好,還有笛聲。”

喬安咬著唇。

她其實知道,作為李稷的妹妹,她不應該和殷家人有太多接觸,尤其是和這位皇帝陛下,注定是兩個立場。

但是他太溫柔了,說著“有笛聲”的時候,語氣那麼調侃,眼神卻那麼寂寞,又那麼期待。

不知道為什麼,喬安對他格外有好感,看見他這個樣子,就忍不住心軟。

看似高高在上的皇帝,那麼多人以慶賀他生辰的名義而來,滿眼花團錦簇,卻是堂而皇之分他的江山,而他卻隻能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對著滿園桃花,吹給自己聽笛子。

喬安沉默著,在殷雲舟以為她會轉身離開,而漸漸失落的時候,她突然撩起裙擺,慢慢順著台階往上走。

“呐。”

喬安在他微微愕然的神色中,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尊敬的陛下,我有幸能再聽您吹一曲笛子嗎?”

殷雲舟怔了怔,眉目彎彎地笑起來:“當然。”

喬安坐在青石欄上,聽了一支很美的曲子。

悠揚的笛聲吹散滿園桃花,喬安愉快地眯著眼,搖晃著腿,好奇問:“真好聽,這是什麼曲子?一定是什麼名曲吧?”

殷雲舟放下笛子:“不是名曲,是我自己編的。”

“能編出這樣的曲子,你真厲害。”

喬安瞪圓了眼睛,心悅誠服:“我早就聽說過,說當今的陛下是個大才子,精通曲藝,又擅長丹青工筆、書法絕佳,寫得一手好文章我那時就在想,得是多完美的人,才能精通這麼多東西。”

殷雲舟笑了,這次的笑容有一點苦澀和無奈:“我也就隻會這些了,你大概還聽落了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喬安一卡。

她清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縱使文采風流又怎樣,經天緯地又怎樣,他這個天潢貴胄、堂堂殷氏江山的皇帝,還不是一隻提線木偶,連生命都被捏在彆人手裡。

喬安小聲說:“對不起,我沒有彆的意思。”

“我知道,我都明白。”

殷雲舟看她小心翼翼怕傷害到他的樣子,失笑,坦然說:“這的確是事實,我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我從沒想過當一個皇帝,即使如今被硬拉著當上了,我嘗試過做一個好皇帝,也終究失敗了,我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更沒辦法拯救這個王朝,我已經坦然麵對,要說唯一愧疚的,唯有我無顏麵對先輩宗祖。”

喬安抿了抿唇,半響,低聲說:“有人適合當武將,有人適合當文臣,更有人就適合當閒雲野鶴的隱士,本來就不會所有人都適合當皇帝,更何況你祖宗還留給你這樣的爛攤子,即使再厲害的人站在你這樣的處境,也未必能比你做得多好,你已經竭儘所能了,問心無愧,沒什麼好愧疚的。”

殷雲舟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安慰,並不是虛偽的故作鏡花水月的安慰,而是真誠的、認真的、特彆接地氣又貼心的安慰。

殷雲舟覺得,這是他聽過最暖心的話。

多好的姑娘,殷雲舟想,李稷真是幸運,能有這樣一個妹妹。

“謝謝。”

殷雲舟彎彎眼睛,溫柔地笑起來:“我身無長物,也不知道該感謝你什麼,就再吹一支曲子送給你好不好?”

喬安看著他淺淺笑著的模樣,心臟像是一隻手捏緊,莫名有點難過。

她吸了吸鼻子:“好。”

殷雲舟想了一下,把竹笛放下,去摸腰間一支更精致的玉笛。

竹笛是他隨手削的,玉笛卻是音律絕佳的寶物,他想,這樣可愛的姑娘,他要吹支最美的曲子送給她才行,

喬安下意識往他腰封看去,突然愣了一下。

她看見他繡祥雲紋的內襯素白腰封上,懸著一枚皎白如雪的羊脂玉佩,那玉佩的紋路

喬安心頭一跳,猛地站起來。

殷雲舟剛取下玉笛,就看見她突然大步跑過來,激動地看著他腰間的玉佩:“你你這個玉佩——”

喬安用力咬著後牙,儘力鎮定下來:“這個玉佩很好看,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殷雲舟怔了怔。

“是很貴重嗎?”喬安忐忑:“看一下,就一下可以嗎?我一定很小心的。”

殷雲舟遲疑了一下,看著她期待的眼睛,還是把玉佩取下來。

“倒不是貴重,這是我一位長輩送與我的遺物,對我而言意義非凡。”

殷雲舟把玉佩輕輕攤在掌心,遞給她,笑了笑:“我是從不把它給人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看你很親近,想必也是緣分。”

喬安小心翼翼接過玉佩,用指腹輕輕撫摸著上麵的紋路。

是這個。

她找了這麼多久,終於找到了。

“這紋的是上古神獸,比翼之鳥。”